夜色如墨,潑灑在陸家莊園的落地窗上。水晶吊燈的光芒冰冷刺眼,映照著客廳中央那抹纖瘦的身影——蘇晚。
她穿著一身潔白的婚紗,裙擺鋪展在昂貴的地毯上,像一朵即將凋零的蒼白花朵。明天,本該是她嫁給陸哲遠的日子。
“呵。”
一聲極輕的嗤笑,從樓梯口傳來。陸哲遠穿著真絲睡袍,緩步走下,俊美的臉上沒有半分即將成婚的喜悅,只有化不開的厭惡,像看著什么骯臟的東西。他停在最后一級臺階上,居高臨下地睨著她,語氣冷得像冰:“還沒滾?”
蘇晚的指尖緊緊攥住婚紗的裙擺,指甲幾乎嵌進肉里。這樣的話語,她從高中聽到現(xiàn)在,早已習(xí)慣了。習(xí)慣了他的冷言冷語,習(xí)慣了他看她時那仿佛在看垃圾的眼神。可心口還是會疼,像被細密的針反復(fù)穿刺,隱隱作痛。
“哲遠,”她抬起頭,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明天……”
“明天?”陸哲遠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走下最后一級臺階,逼近她,溫?zé)岬暮粑鼑娫谒?,卻帶著刺骨的惡意,“蘇晚,你真以為我會娶你?”
他后退半步,用一種審視貨物的目光上下打量她,眼神里的輕蔑毫不掩飾:“要不是爺爺以死相逼,要不是陸家需要蘇家那點破資源來裝點門面,你以為你能站在這里,穿著這件礙眼的婚紗?”
蘇晚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她知道陸哲遠不愛她,從高中時他就明確表示過“惡心”她的喜歡。那時她是班里最不起眼的女生,唯一的“特別”就是總跟在他身后,而他總會不耐煩地推開她,甚至當著全班的面說:“蘇晚,你能不能別像個蒼蠅一樣圍著我轉(zhuǎn)?看著就煩?!?/p>
可她還是無可救藥地淪陷了?;蛟S是因為他某次無意間幫她撿起了被風(fēng)吹走的畫稿,或許是因為他在籃球場上揮灑汗水時的耀眼模樣,又或許,只是少女心事里一場注定卑微的劫。她以為只要嫁給他,哪怕只是有名無實,她也能守在他身邊,總有一天……
總有一天什么呢?她自己也不知道?;蛟S是奢望他能回頭看她一眼,或許是習(xí)慣了這種卑微到塵埃里的愛戀。
“我……”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喉嚨干澀得發(fā)不出聲音。
陸哲遠懶得再看她這副“可憐”模樣,他掏出手機,屏幕上跳出一條信息,是林薇薇發(fā)來的,只有簡單的幾個字:“哲遠,我這邊下雪了,忽然很想你?!?/p>
看到那個名字,陸哲遠眼底瞬間褪去了所有的冰冷,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蘇晚從未見過的溫柔與急切。那是一種對待心尖寵的、小心翼翼的珍視。
而這份珍視,從未有過她的一分一毫。
“看清楚了嗎?”陸哲遠將手機屏幕轉(zhuǎn)向蘇晚,語氣帶著殘忍的炫耀,“這才是我愛的人。至于你——”
他頓了頓,吐出的字句像淬了毒的刀,精準地扎進她的心臟:“蘇晚,你連給她提鞋都不配。這場婚禮,取消了?!?/p>
蘇晚猛地抬頭,眼中充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你說什么?”
“我說,”陸哲遠的聲音冰冷而決絕,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她的神經(jīng)上,“我現(xiàn)在就去機場,去找薇薇。至于你和你那可笑的期待,”他冷笑一聲,像丟棄一件無用的垃圾,“留在這棟房子里,慢慢腐爛吧?!?/p>
說完,他不再看蘇晚一眼,轉(zhuǎn)身走向玄關(guān),拿起早已準備好的黑色行李箱。輪子在大理石地面上滾動的聲音,像死神的鼓點,敲碎了蘇晚十年的幻夢。
蘇晚僵在原地,看著他毫不猶豫的背影,看著那扇雕花大門被打開,又被關(guān)上,隔絕了兩個世界。
客廳里只剩下她一個人,穿著潔白的婚紗,站在空曠冰冷的房間里。墻上的歐式掛鐘滴答作響,時針正走向午夜十二點,走向那個本該屬于她的“大日子”,卻在這一刻,變成了一場精心策劃的羞辱。
十年的暗戀,換來的就是這樣一句“棄履”般的羞辱和拋棄。
她緩緩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濕濕的。原來,眼淚終于還是忍不住掉了下來。不是因為婚禮取消,而是因為他那句“你連給她提鞋都不配”,徹底碾碎了她最后一絲卑微的尊嚴。那些年她默默承受的冷眼、嘲諷、驅(qū)趕,在這一刻都化作了蝕骨的疼痛,從心臟蔓延至四肢百骸。
而此刻,地球的另一端,S市的雪夜里。
陸哲遠推開酒店房間的門,看到了那個日思夜想的身影。林薇薇穿著羊絨披肩,站在窗邊,聽到動靜轉(zhuǎn)過身,眼眶微紅:“哲遠……”
下一秒,陸哲遠沖過去,緊緊抱住了她。所有對蘇晚的厭惡和煩躁,在這一刻都煙消云散。他埋首在她的頸窩,貪婪地呼吸著她身上的香氣,仿佛那是救贖的良藥。
“薇薇,我來了,”他的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激動,“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p>
林薇薇依偎在他懷里,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輕輕撫摸著他的背:“我就知道,你心里只有我?!?/p>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室內(nèi)的溫度卻急劇升高。陸哲遠捧起林薇薇的臉,吻了下去。積壓了太久的欲望和對“真愛”的渴求,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他忘記了國內(nèi)那個穿著婚紗、被他棄如敝履的女人,忘記了那場被他視若恥辱的婚禮。
他只知道,他終于回到了他的白月光身邊,回到了他認為的、真正屬于他的世界。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親手推開的,不僅僅是一個愛他的女人,更是未來那個,在“火葬場”里,他跪求而不得的、早已心死的靈魂。那扇被他關(guān)上的門,不僅隔絕了蘇晚的世界,也為他自己,埋下了日后遍體鱗傷的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