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窗簾的縫隙時,時暮的指尖正沾著鈦白色顏料。調色盤邊緣凝著干涸的玫瑰紅,像他昨夜畫到凌晨的那幅《凋謝的晨露》,花瓣上的水珠總讓他想起時朝汗?jié)竦慕廾?/p>
“哥——”
帶著鼻音的撒嬌從次臥傳來,尾音拖得老長,像粘在調色刀上的油畫顏料。時暮習慣性地看了眼鬧鐘,七點十五分,比往常晚了二十分鐘。他放下畫筆時,白襯衫袖口蹭到了畫架邊緣的鈷藍色,在亞麻布料上洇開小塊污漬,像被雨水暈開的淤青。
推開門的瞬間,被子里的人正翻了個身,露出半截后腰。時朝的睡褲松松垮在胯骨上,腰窩處有顆淺褐色的痣,像他去年在海邊撿到的貝殼上的斑點。時暮別開眼,伸手去扯床頭柜上的鬧鐘:“又裝睡,今天有早課?!?/p>
“好累啊……”少年悶聲抱怨,手臂卻突然探出被窩,勾住時暮的手腕往床上帶。晨光在時朝的睫毛上鍍了層金邊,他半睜著眼,瞳孔里映著哥哥受驚的神情,故意用還帶著睡意的沙啞嗓音說:“哥身上有顏料味,像檸檬味牛奶?!?/p>
失重感襲來的瞬間,時暮的后背撞上柔軟的床墊,膝蓋還尷尬地抵在床沿。他能感覺到時朝的體溫透過棉質睡衣傳來,鎖骨處的皮膚貼著他的喉結,一下下跳動著,像鼓點。“發(fā)、發(fā)什么瘋……”他伸手去推少年的肩膀,卻被對方用整個身體壓住,動彈不得。
時朝的下巴擱在他胸口,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他襯衫上的紐扣:“哥心跳好快?!彼鋈恍ζ饋恚敳溥^時暮的脖頸,“是不是做噩夢了?昨晚聽見你在畫室嘆氣?!?/p>
喉結滾動著,時暮想起昨夜畫到一半的畫——畫布上的雙子玫瑰被荊棘纏繞,其中一朵的花瓣正在剝落。他別過臉,余光卻瞥見床頭柜上的舊素描本,「神把我們的肋骨連在一起,所以分開時才會痛入骨髓?!埂獣r暮的畫語簿。
邊角卷起的頁面上,還留著他十六歲時畫的時朝,那時少年還留著柔軟的黑發(fā),在沙發(fā)上睡得蜷成一團。
“起來?!彼K于找回自己的聲音,推搡的動作卻比剛才輕了些,“要遲到了?!?/p>
時朝慢悠悠地撐起上半身,晨光從他背后潑下來,在時暮胸前投下一片陰影。少年忽然俯身,鼻尖幾乎碰到他的:“哥耳尖紅了?!彼暮粑鼑娫跁r暮唇角,帶著牛奶糖的甜味,“像檸檬醬。”
話音未落,濕熱的觸感突然貼上耳垂。時暮渾身一震,聽見自己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短促的氣音。時朝的犬齒輕輕碾過薄軟的耳垂,舌尖似有若無地掃過耳骨,含糊不清地呢喃:“果然很甜。”
“……胡鬧!”時暮猛地轉頭,卻被少年用指節(jié)托住下巴,固定住角度。晨光在時朝睫毛下投下陰影,他看見自己倒映在少年瞳孔里的模樣——白襯衫領口微敞,露出泛紅的鎖骨,耳尖紅得幾乎要滴血。
“哥心跳好快?!睍r朝重復著,手指卷住時暮垂落的發(fā)絲,輕輕纏繞,“比上次我發(fā)燒時還快。”
五年前的記憶突然翻涌。時朝高燒39度,蜷縮在他懷里發(fā)抖,滾燙的額頭抵著他的頸側,當時他也是這樣心跳如鼓,生怕少年燒糊涂了再也醒不過來。此刻相同的溫度卻帶著截然不同的灼熱,像把火鉗,在他皮膚上烙下不可名狀的印記。
“松手?!睍r暮的聲音比想象中更輕,帶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他伸手去推時朝的肩膀,卻被對方扣住手腕按在枕邊,少年的掌心覆上來,與他相扣的手指間還沾著昨夜畫油畫時殘留的顏料,淡淡的鈷藍色蹭在時朝虎口處,像枚褪色的吻痕。
時朝忽然松開他,翻身坐起,晨光勾勒出他背部漂亮的肌肉線條。少年抓過枕邊的手機,鎖屏界面是兩人去年在海邊的合照——時暮穿著白襯衫,被海浪打濕的褲腳卷到膝蓋,時朝從背后環(huán)住他,下巴擱在他肩頭,屏幕上的時間顯示著08.15,正是時朝生日那天。
“哥今天穿白襯衫。”時朝頭也不回地說,聲音里帶著某種沙啞的笑意,“像奶油蛋糕,讓人想咬一口。”
浴室傳來水流聲時,時暮才敢伸手按住狂跳的胸口。他坐起身,看見床頭柜上的素描本被翻開到最新那頁,少年側躺在沙發(fā)上,眼尾微挑,唇角揚起一抹促狹的笑,耳垂上的銀耳釘在晨光中閃著微光,像他昨夜夢中不小心滴落的油彩。
早餐桌上,時朝忽然伸手碰了碰他的耳垂,指尖冰涼:“哥這里紅了一整天?!?/p>
牛奶杯在時暮手中晃了晃,濺出幾滴奶液。他別過臉,看見少年球鞋磨破的鞋頭,想起自己準備給他買那雙淡藍色包裝的新鞋,喉嚨突然發(fā)緊:“……吃完快去換衣服?!?/p>
時朝卻忽然湊近,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哥的味道,我記住了?!?/p>
陽光穿過廚房的窗欞,在少年發(fā)梢鍍上金邊。時暮望著他走進房間的背影,指尖無意識地撫過耳垂,那里似乎還殘留著少年的溫度,像塊被含化的檸檬糖,又酸又甜,卻讓人忍不住想再嘗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