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的門在陳靜身后關上時,發(fā)出一聲沉悶的響聲。她數(shù)了數(shù),橢圓會議桌旁坐著七個人——都是父親生前最信任的高管,現(xiàn)在卻齊刷刷望向她,眼神里藏著各種復雜的情緒。
"陳小姐來了,我們開始吧。"周總坐在主位上,手指輕叩桌面。他今天特意穿了深藍色西裝,領帶夾上那個小小的金色獅子在燈光下閃閃發(fā)亮——那是父親送給創(chuàng)業(yè)伙伴的禮物,現(xiàn)在戴在他身上格外刺眼。
陳靜的手指無意識地掐進掌心。三天前父親突發(fā)心梗去世(自己知道父親是被人……),葬禮剛結束,這些人就迫不及待地要瓜分他的心血了。
"關于陳董事長的股份繼承問題,"周總推過來一份文件,塑料封面上"股權轉讓協(xié)議"幾個黑體字像一把刀,"考慮到公司穩(wěn)定運營的需要,我們建議由現(xiàn)有管理層共同承接這部分股權。"
喬安娜在桌下輕輕踢了踢陳靜的腳踝。這個微小的動作讓陳靜繃緊的脊背稍微放松了些。她深吸一口氣,翻開文件。密密麻麻的條款中,"無條件轉讓""永久性授權"等字眼不斷跳出來。
"周總這是什么意思?"陳靜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fā)顫,"我父親持有公司51%的股份,按照章程應該由我繼承。"
周總突然笑了一聲,那笑聲像砂紙摩擦玻璃。"陳小姐,你大學畢業(yè)這些年,對制造業(yè)了解多少?知道我們最大的客戶是誰嗎?清楚生產線換模要多少成本嗎?"
會議室里的空氣突然變得粘稠。陳靜感到有汗水順著后背滑下。她確實答不上來這些具體數(shù)據(jù),父親總說等她入職后再慢慢學。
"老周說得對。"李總身體前傾,雙手交疊放在桌上,這個姿勢讓他看起來像個循循善誘的長輩,"商場如戰(zhàn)場,讓一個毫無經驗的小姑娘掌舵,是對公司三百多名員工的不負責任。"
人力資源總監(jiān)林芳輕聲補充:"上周五家供應商已經發(fā)函要求重新談判賬期,如果聽說公司由...呃,新人接手..."她沒說完的話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割著陳靜的神經。
陳靜感到一陣眩暈。這些人說的每個字都在把她往墻角逼,而她甚至找不到反擊的支點。就在這時,喬安娜的鋼筆突然滾落到地上,清脆的聲響打破了壓抑的氣氛。
"抱歉。"喬安娜彎腰撿筆時,陳靜看見她迅速在手機屏幕上點了三下。等她直起身,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周總這么著急轉讓股權,是擔心下周的審計報告出來不好看嗎?"
會議室驟然安靜。周總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像被針扎到的氣球。
陳靜突然明白了喬安娜的暗示——上季度財報有問題!父親生前最后通電話里確實提到過要請外審。她感到一股熱血涌上頭頂,猛地合上文件。
"周總,"她聽見自己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晰有力,"我父親創(chuàng)立公司時,您還在做二級代理吧?論不了解公司歷史,誰比得過外姓人?"
周總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陳靜乘勝追擊,把手機屏幕轉向眾人:"這是父親去世前三天給我的授權郵件,需要我當場聯(lián)系其他股東投票嗎?"
郵件是偽造的。陳靜心跳如鼓,但面上絲毫不顯。這是她和喬安娜昨晚熬夜準備的底牌之一,賭的就是周總不敢當場驗證。
法務部的張律師就在這時推門而入,手里拿著厚厚一冊公司章程。喬安娜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她剛才發(fā)的"代碼紅色"起了作用。
"根據(jù)章程第17條,"張律師鏡片后的眼睛冷靜地掃過全場,"重大股權變更需要三分之二以上董事出席,且繼承人有一個月的考慮期。"
周總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音。"張鵬!別忘了是誰推薦你進公司的!"
"正因如此,我更要對得起陳董事長。"張律師不卑不亢地把章程放在陳靜面前,"第39條明確規(guī)定,脅迫繼承人簽署文件將導致表決權暫停一年。"
會議室里的氣氛微妙地變化了。生產總監(jiān)開始低頭玩鋼筆,市場部負責人突然對窗外的云產生了濃厚興趣。陳靜敏銳地捕捉到這種松動,她緩緩站起身,把那份股權協(xié)議推回桌子中央。
"既然要走法律程序,不如等審計報告出來一起討論?"她故意把"審計"兩個字咬得很重,"畢竟父親常說,陽光是最好的消毒劑。"
周總的手在微微發(fā)抖。他環(huán)視一圈,發(fā)現(xiàn)原本的盟友都在躲避他的視線。這場突襲,失敗了。
"散會。"他幾乎是咬著牙擠出這兩個字。
陳靜最后一個離開會議室。關門前,她回頭看了眼父親曾經坐過的位置。水晶煙灰缸還在原位,但里面堆滿了周總抽剩的煙蒂。她輕輕帶上門,知道這僅僅是戰(zhàn)爭的第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