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沒有告別

雨水順著酒店的窗戶玻璃蜿蜒而下，模糊了窗外的城市燈火。林小雨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額頭抵著冰冷的玻璃，手中的咖啡早已涼透。桌上散落著堆積如山的案卷材料，每一頁都像在嘲笑她的無能為力。

"又失敗了。"她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幾乎被雨聲淹沒。

喬安娜匆匆推開酒店的門，手里拿著兩盒新打印的文件，看到林小雨的背影，腳步頓了頓。"小雨，別灰心。我們還有時間。"

"時間？"林小雨轉(zhuǎn)過身，眼睛紅腫，"三天后就是最終庭審了，而我們手頭的證據(jù)連趙明陽的一根手指都撼動不了。他的律師團隊已經(jīng)把我們提出的每一條證據(jù)都駁得體無完膚。"

喬安娜將文件放在桌上，走到林小雨身邊，輕輕按住她顫抖的肩膀。"我昨晚又仔細研究了一遍趙明陽的過往記錄，發(fā)現(xiàn)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林小雨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微弱的光。

"看這里，"喬安娜翻開一疊泛黃的資料，"十年前，趙明陽在深圳有過一段短暫的婚姻，對方叫蘇雯，結(jié)婚八個月后離婚。當時趙明陽剛剛創(chuàng)辦第一家公司。"

林小雨接過文件，快速瀏覽著。"這有什么特別的？他結(jié)過婚又不是秘密。"

"問題在于，"喬安娜的指尖點在一行幾乎被墨水遮蓋的文字上，"離婚協(xié)議上寫著趙明陽支付了蘇雯兩百萬元'精神補償'，而當時他的公司注冊資本才五十萬。更奇怪的是，離婚后三個月，蘇雯就移民加拿大了。"

林小雨皺起眉頭，大腦飛速運轉(zhuǎn)。"你是說...這可能是一樁婚姻欺詐？他用假結(jié)婚轉(zhuǎn)移資產(chǎn)？"

"極有可能。而且我查了工商記錄，離婚后兩個月，趙明陽的公司突然獲得了一筆神秘投資，正好是兩百萬。"喬安娜的眼睛閃閃發(fā)亮，"如果我們能找到蘇雯..."

"十年過去了，她會在哪？就算找到，她會愿意作證嗎？"林小雨的興奮很快被現(xiàn)實澆滅。

喬安娜咬了咬嘴唇："至少這是個方向。我已經(jīng)讓在瑞士的朋友幫忙查找蘇雯的下落。但還有另一件事..."

她猶豫了一下，從公文包深處取出一個信封，推給林小雨。"周志強，趙明陽的大學同學，現(xiàn)在的商業(yè)伙伴。他上周突然聯(lián)系我，說想談談。"

林小雨猛地抬頭："周總？趙氏集團的二股東？他為什么要幫我們？"

"據(jù)他說，他和趙明陽最近因為股權(quán)分配鬧得很不愉快。"喬安娜壓低聲音，"他暗示手上有趙明陽的一些'不當行為'的證據(jù)。"

林小雨心跳加速，手指不自覺地抓緊了信封。"這太危險了。如果這是趙明陽設的局..."

"我考慮過這種可能。"喬安娜點頭，"但周志強提供了這個——"她從信封里抽出一張照片，上面是趙明陽和周志強在某會所舉杯暢飲，"照片背面有日期，是上個月，正好是趙明陽在法庭上聲稱公司資金困難的時候。"

林小雨盯著照片中趙明陽手腕上那只價值百萬的百達翡麗，一股怒火從心底竄起。"這個偽君子！在法庭上哭窮，背地里花天酒地！"

"周志強說，這只是冰山一角。"喬安娜的聲音更低了，"他愿意見面詳談，但只肯見你一個人。"

"我？為什么不是你？"林小雨警覺地問。

"他說...你作為當事人，有些話只能對你說。"

窗外的雨更大了，雷聲在遠處轟鳴。林小雨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她知道這可能是最后的機會，也可能是致命的陷阱。

"什么時候？在哪里？"

"今晚九點，后海的一家私人茶館。"喬安娜擔憂地看著她，"小雨，如果你不想去..."

"我去。"林小雨打斷她，聲音堅定，"把地址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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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館隱藏在一條狹窄的胡同深處，古色古香的木門上只掛著一盞紅燈籠，沒有任何招牌。林小雨按照喬安娜給的指示，在門上輕叩三下，停頓，再兩下。

門悄無聲息地開了，一位穿著旗袍的中年女子微微頷首，領著她穿過幽暗的走廊，來到最里面的包廂。

周志強已經(jīng)等在那里。與林小雨在財經(jīng)雜志上看到的形象不同，眼前的男人眼袋浮腫，西裝皺巴巴的，面前的煙灰缸里堆滿了煙頭。

"林小雨，好久不見。"他站起身，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請坐。"

林小雨謹慎地坐下，沒有動面前已經(jīng)倒好的茶。"周總，感謝您抽時間見面。"

周志強擺擺手，直接切入主題："我知道你們在查趙明陽。那家伙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他的聲音里充滿怨恨，"二十年交情，我?guī)退蛳陆?，現(xiàn)在他想一腳把我踢開。"

林小雨保持沉默，讓他繼續(xù)。

"上個月的股東會上，他提出增資擴股方案，明顯是要稀釋我的股份。"周志強又點燃一支煙，"我反對，他就威脅要曝光我早年幫他在稅務上做的一些...'調(diào)整'。"

"您是說逃稅？"林小雨敏銳地問。

周志強臉色變了變："沒那么嚴重，只是...合理避稅。重點是，趙明陽自己干的事要惡劣得多。"他湊近一些，壓低聲音，"我知道你們已經(jīng)查到蘇雯，那個跟趙明陽結(jié)婚8個月的前妻。"

林小雨心跳漏了一拍："略有耳聞。"

"那根本不是婚姻，是場精心策劃的詐騙。"周志強冷笑，"當時趙明陽的第一家公司快破產(chǎn)了，欠了一屁股債。他追求蘇雯——一個家境富裕但涉世未深的女孩，迅速結(jié)婚，然后以夫妻共同債務為由，把她的房產(chǎn)、存款全賠進去了。"

林小雨握緊了拳頭："有證據(jù)嗎？"

"當然有。"周志強從內(nèi)袋掏出一個U盤，"這里面有當年的銀行轉(zhuǎn)賬記錄、蘇雯簽的擔保文件復印件，還有..."他頓了頓，"趙明陽親口承認這一切的錄音。"

林小雨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錄音？"

"我們大學時就有錄音的習慣，重要談話都會錄下來。"周志強露出狡黠的笑容，"去年我們喝酒時，他得意洋洋地講起這段'光輝歷史'，我偷偷錄了下來。"

他推過U盤："這里面還有更勁爆的——上周他親口承認為了離婚案轉(zhuǎn)移資產(chǎn)的錄音。他說'那些錢早就通過離岸公司轉(zhuǎn)到瑞士了，法院一輩子也查不到'。"

林小雨的手微微發(fā)抖，接過U盤。"為什么給我這些？你想得到什么？"

周志強靠回椅背，吐出一口煙圈："很簡單。我要你在法庭上用這些證據(jù)徹底摧毀他的信譽。等他身敗名裂，董事會自然會讓我接手公司。"

林小雨盯著他："利用我們?yōu)槟闱宄虡I(yè)對手？"

"互利共贏罷了。"周志強不以為然，"沒有這些證據(jù)，你們贏不了。趙明陽的律師團隊已經(jīng)準備好了反訴你當事人誣告的材料，一旦敗訴，不僅你拿不到一分錢，還可能面臨誹謗指控。"

林小雨胸口發(fā)緊。她知道周志強說的不假。

"給你24小時考慮。"周志強站起身，"要的話，明天同一時間在這里碰頭，我給你原件。不要的話..."他聳聳肩，"就當沒見過面。"

林小雨回到酒店時已是深夜。喬安娜正在小廚房里煮咖啡，聽到開門聲立刻迎了出來。

"怎么樣？"喬安娜急切地問。

林小雨默默掏出U盤，插入筆記本電腦。當趙明陽那熟悉的聲音清晰地承認轉(zhuǎn)移資產(chǎn)時，喬安娜捂住了嘴。

"天啊...這是鐵證..."

"但代價是與魔鬼做交易。"林小雨疲憊地揉著太陽穴，"周志強不是什么好人，他想利用我們搞垮趙明陽，自己上位。"

喬安娜沉思片刻："證據(jù)本身是真實的就行。至于周志強的動機...那是另一個問題了。"

林小雨望向窗外，雨已經(jīng)停了，但夜色更濃。"我明天去拿原件。有了這個，我們至少有一搏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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