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上“黃凱”的名字,如同一滴濃墨滴入剛剛平靜的水面,瞬間暈染開不詳?shù)年庼?。司瀛眼底的?fù)雜情緒瞬間被冰冷的戾氣取代。他毫不猶豫地按掉電話,甚至直接關(guān)機,將那個名字連同它代表的麻煩徹底隔絕。
他看向路明萱,方才書房里那種因驚天秘密而凝結(jié)的微妙氛圍尚未完全散去,但現(xiàn)實的危機已迫在眉睫。“黃凱,喬苒的丈夫?!彼院喴赓W,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他們的麻煩,不會就此結(jié)束。尤其是喬苒,她今天顏面盡失,又被我當眾撇清關(guān)系,狗急跳墻之下,什么都做得出來?!?/p>
路明萱已經(jīng)從原主的記憶碎片里拼湊出黃凱的形象——一個破產(chǎn)后沉迷賭博、被高利貸追得東躲西藏的失敗商人。她微微頷首,眼神沉靜:“妾身明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那份屬于侯門千金的從容氣度,在此刻顯得尤為可靠。
“這段時間,你暫時不要離開云水居?!彼惧烈髌?,做出決定,“我會加強安保。張媽和管家李伯都是信得過的人,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他們?!?這不僅是保護,也是一種變相的“軟禁”,以確保她和那個驚世駭俗的秘密的安全。
路明萱沒有異議?,F(xiàn)代世界的規(guī)則她尚在摸索,外面危機四伏,云水居暫時確實是相對安全的堡壘?!岸嘀x司公子?!彼D了頓,目光落在書桌暗格的方向,“那玉佩與玉簪……”
“我會處理?!彼惧驍嗨?,語氣不容置疑,“修復(fù)和解讀需要時間,也需要絕對保密。你安心待著,適應(yīng)這里的生活,其他的,交給我?!?這近乎承諾的話語,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分量。
路明萱深深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微微屈膝行了一個極其標準、帶著古韻的福禮,轉(zhuǎn)身離開了書房。那姿態(tài)優(yōu)雅而疏離,仿佛一道隔開兩個世界的簾幕。
司瀛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那挺直的脊梁和古禮的余韻,再次提醒著他,這個空間里存在著一個來自遙遠時空的靈魂。他閉上眼,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玉佩、玉簪、天機文、大胤王朝、永寧侯府嫡女……無數(shù)信息碎片在他腦中瘋狂沖撞,顛覆著他三十多年來構(gòu)建的認知體系。他需要時間消化這足以重塑世界觀的一切。
路明萱回到自己寬敞卻依舊陌生的臥室。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如同永不熄滅的星河。她走到梳妝臺前,看著鏡中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指尖輕輕拂過空蕩蕩的發(fā)髻,斷裂的青玉簪帶來的失落感再次涌上心頭。那是她與過去唯一的、有形的念想,如今碎了,連帶著她對這個世界的歸屬感也仿佛出現(xiàn)了裂痕。
她打開梳妝臺抽屜,里面是原主琳瑯滿目的化妝品和首飾,珠光寶氣,卻無一件入她的眼。最終,她只拿起一支最簡單的素銀簪,將長發(fā)松松挽起。目光掃過梳妝臺一角,一個被原主隨意丟棄的、半透明的方形薄片(平板電腦)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記得司瀛和喬苒都曾對著類似的東西說話、操控光影。
帶著強烈的好奇和一絲學(xué)習新事物的緊迫感,她嘗試著拿起了平板。憑著原主零星的肌肉記憶和昨日摸索的經(jīng)驗,她的指尖劃過光滑的屏幕。屏幕亮起,復(fù)雜的圖標映入眼簾。她嘗試著點開一個藍色的小鳥圖標(微博),瞬間,爆炸般的信息流洶涌而來!
熱搜榜上,赫然掛著:
[司太太路明萱洗冤#]
[#喬苒自導(dǎo)自演誣陷門#]
[司瀛當眾維護妻子#司氏股價回升]
[#喬苒黃凱夫婦欠債疑云#]
下面充斥著各種評論:
“反轉(zhuǎn)來得太快!路明萱好慘,被白蓮花坑了!”
“司總霸氣護妻!路明萱今天那氣質(zhì)絕了,感覺像換了個人!”
“喬苒滾出娛樂圈!心機婊!”
“欠債還錢!黃凱喬苒還錢!”
“只有我覺得路明萱今天說話怪怪的嗎?‘妾身’?什么鬼?”
路明萱的心臟劇烈跳動。這就是“網(wǎng)絡(luò)”的力量?瞬息之間,天下皆知!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被反復(fù)提及,看到了喬苒身敗名裂,也看到了……人們對“路明萱”變化的驚疑。她必須更小心。
她嘗試著點開財經(jīng)新聞板塊,復(fù)雜的圖表和術(shù)語讓她頭暈?zāi)垦?。但“司氏集團”、“股價”、“做空”、“現(xiàn)金流”這些詞匯,卻觸動了原主記憶深處屬于金融專業(yè)的一些模糊概念。她努力地吸收著,如同干涸的土地汲取雨水。在這個世界生存,金錢和商業(yè)的力量,似乎至關(guān)重要。
與此同時,城市另一端一個破舊旅館的房間里,彌漫著嗆人的煙味和絕望的氣息。
“廢物!都是廢物!”喬苒歇斯底里地將手機狠狠砸在地上,屏幕瞬間碎裂。“司瀛他怎么能這么對我!他居然當眾說我是‘普通舊識’!他居然維護那個賤人!” 她妝容糊成一團,雙眼赤紅,再無半分往日的楚楚可憐,只剩下猙獰的怨毒。
黃凱坐在骯臟的床邊,胡子拉碴,眼窩深陷,手里捏著一個空酒瓶,眼神陰鷙:“哭!哭有什么用!老子讓你去攀上司瀛這棵搖錢樹,不是讓你去丟人現(xiàn)眼還被掃地出門的!” 他猛地灌了一口空氣,惡狠狠地說,“現(xiàn)在好了,全城都知道我們欠了一屁股債!那些催債的馬上就會找上門!”
“那怎么辦?!”喬苒撲過去抓住黃凱的胳膊,指甲幾乎嵌進他的肉里,“凱哥,我們得想辦法!司瀛那么狠,我們……我們……” 恐懼讓她渾身發(fā)抖。
黃凱甩開她,眼神閃爍著瘋狂的光:“辦法?當然有!司瀛不仁,就別怪我們不義!” 他湊近喬苒,壓低聲音,帶著一股魚死網(wǎng)破的狠勁,“你不是說,那個路明萱以前蠢得要死,被你哄著簽過一些亂七八糟的文件嗎?我記得你提過,有個什么……她代持的海外空殼公司?里面好像有點‘東西’?”
喬苒一愣,隨即眼中也迸射出惡毒的光:“對!對!我想起來了!那女人以前為了討好我,顯示她‘有能力’,聽信我的話,用她的身份在維爾京群島注冊了一個空殼公司!我還哄她簽過幾份授權(quán)文件……那里面,有當初她為了設(shè)計司瀛,動用的部分資金流水痕跡,雖然不多,但如果爆出來,足夠讓司氏惹一身腥!還有……還有她為了買通司瀛身邊人,挪用過一筆慈善基金的小額款項!當時做得不太干凈!”
“好!”黃凱一拍大腿,眼中閃爍著貪婪和瘋狂,“把這些東西都挖出來!司瀛不是要維護他‘冰清玉潔’的太太嗎?我們就讓所有人看看,他這位‘司太太’以前干過多少腌臜事!就算她現(xiàn)在變了個人,過去的污點也洗不干凈!司氏股價剛回升是吧?我們就再把它打下去!到時候,要么司瀛拿錢出來買我們閉嘴,要么……大家一起死!”
“可是……”喬苒還有一絲猶豫,“司瀛的手段……”
“怕什么!”黃凱面目猙獰,“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們已經(jīng)被逼到絕路了!按我說的做!聯(lián)系那個專門搞黑料的‘暗網(wǎng)’記者,把這些‘料’放出去!標題要勁爆!‘司太太婚前設(shè)計丈夫挪用善款’、‘司氏夫人海外洗錢疑云’!我倒要看看,司瀛這次怎么護!”
兩天后,一場針對司氏集團和路明萱的輿論風暴,以更加陰毒的方式,驟然掀起!
這一次,不再是捕風捉影的“暴力”指控,而是看似有“實錘”的財務(wù)丑聞!幾家影響力巨大的財經(jīng)媒體和八卦自媒體同時爆料,矛頭直指路明萱(原主):
指控一:利用海外空殼公司(注冊信息截圖、模糊的資金流水指向路明萱)進行可疑資金操作,疑似洗錢或轉(zhuǎn)移婚內(nèi)財產(chǎn)。
指控二:在婚前及婚后初期,利用身份便利,挪用小額慈善基金款項(附有模糊的轉(zhuǎn)賬記錄和所謂的“內(nèi)部舉報信”),用于個人揮霍及“設(shè)計”司瀛。
指控三:暗示司瀛對此知情或默許,質(zhì)疑司氏集團的財務(wù)透明度和內(nèi)部監(jiān)管。
這些爆料真假摻半,利用了原主路明萱確實存在的愚蠢行徑(被喬苒誘導(dǎo))和些許經(jīng)不起深究的痕跡,經(jīng)過精心剪輯和惡意引導(dǎo),極具煽動性和破壞力!
司氏集團的公關(guān)部瞬間焦頭爛額!股價再次應(yīng)聲大跌,甚至比上次更快更猛!投資者信心受挫,合作方詢問電話被打爆。司瀛剛剛挽回的局面,瞬間被拖入更深的泥潭!
云水居內(nèi),路明萱看著平板電腦上鋪天蓋地的指控和那些被惡意放大的“證據(jù)”,臉色微微發(fā)白。原主那些不堪的記憶碎片再次涌來,混雜著被污名化的憤怒。她雖非原主,但此刻頂著這個身份,這些臟水同樣潑在了她的身上!
“司公子,”她看向匆匆趕回家、臉色陰沉如水的司瀛,聲音依舊保持冷靜,但指尖卻微微發(fā)涼,“此事,因妾身此身過往而起。妾身……難辭其咎?!?她清楚,司瀛此刻承受的壓力有多大。
司瀛煩躁地扯開領(lǐng)帶,眼神如同暴風雨前的海面,壓抑著駭人的雷霆。他剛處理完公司一堆爛攤子,正想集中精力解決玉佩玉簪的秘密,喬苒和黃凱這對毒蛇就咬了上來!而且這次,咬得更狠、更毒!直接動搖了司氏的根基!
“現(xiàn)在不是攬責的時候!”司瀛聲音冰冷,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這是沖著我,沖著司氏來的!喬苒和黃凱,是想要錢,想要同歸于盡!” 他看向路明萱,看到她眼中那抹被牽連的憤怒和一絲屬于侯府貴女的傲然不屈,心頭那股無名火竟奇異地被壓下去幾分。
“這些‘證據(jù)’,漏洞百出,經(jīng)不起深查?!彼惧叩骄薮蟮穆涞卮扒?,俯瞰著風雨欲來的城市,“但輿論已經(jīng)被煽動,我們需要時間澄清,需要更有力的反擊。” 他轉(zhuǎn)過身,目光銳利地看向路明萱,“你剛才說,‘難辭其咎’?那么,路小姐,”他第一次用了這個帶著距離卻又隱含認可的稱呼,“你既承了這身份,又身負侯門智計,可有何破局良策?或者,關(guān)于原主這些蠢事,你還記得多少細節(jié)?尤其是被誰誘導(dǎo)?”
路明萱一怔。司瀛這是在……向她問計?他承認了她“侯門智計”的價值?她迅速冷靜下來,閉上眼,努力在紛亂的記憶碎片中搜尋。那些被喬苒甜言蜜語哄騙的場景、簽下文件時的懵懂、挪用款項時的心虛……如同破碎的琉璃,被她一點點拼湊。
“妾身……記得一些?!彼犻_眼,眸中閃過一絲洞察的銳光,“喬苒……是關(guān)鍵。那些海外公司的文件,是她‘建議’并‘幫忙’聯(lián)系中介;慈善款項的挪用,是她以‘投資’、‘周轉(zhuǎn)’為名誘騙,并提供了虛假的‘項目報告’。妾身此身……愚蠢,但簽字畫押的憑證,或有留存。且……”她頓了頓,腦中閃過一個模糊的記憶片段,“喬苒曾炫耀她與某位‘王主編’(爆料媒體之一的主編)交情匪淺,有次醉酒,提及留有‘后路’,錄過一些……‘以防萬一’的對話?”
司瀛的眼睛瞬間亮了!如同在迷霧中看到燈塔!路明萱提供的線索,直指喬苒這個始作俑者,并且點出了可能存在的關(guān)鍵性反證(誘導(dǎo)錄音)!
“好!很好!”司瀛大步走到書桌前,迅速拿起內(nèi)線電話,“陳秘書!立刻做三件事:第一,動用一切力量,給我查爆料源頭,重點監(jiān)控喬苒、黃凱以及與‘星銳財經(jīng)’王主編的一切聯(lián)系!第二,派人去查原夫人路明萱所有存放私人物品的地方,包括銀行保險箱、舊居、甚至她常去的會所儲物柜,尋找任何可能與喬苒誘導(dǎo)相關(guān)的書面或錄音證據(jù)!第三,準備律師函和報案材料,以誹謗、誣告、侵犯名譽權(quán)、商業(yè)詆毀等罪名,目標鎖定喬苒、黃凱及相關(guān)媒體!要快!”
下達完指令,司瀛看向路明萱,眼神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復(fù)雜情緒——震驚、贊賞,以及一種更深沉的探究。她不僅能在風暴中保持冷靜,更能從混亂的記憶中精準提取關(guān)鍵信息,直指核心!這份洞察力和記憶力,絕非尋常!
“你……”司瀛看著她沉靜的側(cè)臉,那句“你到底是誰”的疑問再次涌上,卻帶上了全新的意味。她不僅是一個來自古代的貴女,更是一個擁有非凡智慧和潛能的盟友!
就在這時,管家李伯神色凝重地敲門進來:“先生,夫人,有件東西……可能需要夫人看看。”他手中捧著一個古樸的、積了層薄灰的紫檀木小盒,“這是在整理舊物儲藏室時發(fā)現(xiàn)的,標簽上寫著……‘婉娘遺物’?!?/p>
婉娘遺物?!
路明萱和司瀛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那個小盒子上!心臟同時漏跳了一拍!路明萱的生母婉娘?那個留下神秘青玉簪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