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汁里的微光
冰冷。窒息。無邊無際的黑暗和令人瘋狂的惡臭。
粘稠污穢的泥沼像是活物,死死纏繞著、拖拽著她,要拉她墜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诒潜粡氐追馑溃恳淮瓮絼诘膾暝贾荒芡滔赂嗔钊俗鲊I的糞水。耳朵里灌滿了粘膩的漿液,隔絕了外界一切聲音。
仙骨的劇痛在極致的污穢侵蝕下,如同千萬把沾滿穢物的銹刀在體內(nèi)瘋狂攪動、切割!位面吞噬的濁氣仿佛找到了狂歡的盛宴,洶涌地順著每一個毛孔、每一次呼吸,瘋狂地鉆進她的身體,侵蝕著她搖搖欲墜的仙骨本源。
【警告!仙骨損傷:2.1%…2.2%…2.3%…】
【位面吞噬效應(yīng):高危(污穢載體)!】
【意識即將崩潰…】
完了…真的要碎了…**陳斯**…任務(wù)…
就在意識徹底沉淪、仙骨即將徹底崩解的剎那,那只抓住她胳膊的手猛地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冰冷,粗糙,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近乎蠻橫的決絕!
“嘩啦——!”
一股巨大的拉扯力傳來!于洛感覺自己像一條被拖出水的、瀕死的魚,上半身猛地從那粘稠冰冷的死亡泥沼中被硬生生拔了出來!
刺骨的寒風瞬間裹挾了她濕透的、沾滿污穢的身體,激得她劇烈地顫抖起來。冰冷的空氣重新灌入口鼻,帶著濃烈的糞臭,卻也帶來一絲微弱的、活命的氧氣。
她本能地、貪婪地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氣都伴隨著劇烈的嗆咳,咳出粘稠腥臭的糞水,喉嚨和氣管火辣辣地疼。
眼前一片模糊,被惡臭的污物糊住,只能勉強看到晃動的人影輪廓。她感覺到自己被半拖半抱地拽離了那個可怕的糞池邊緣,冰冷的身體被拖行在粗糙的凍土上,留下一條污穢的痕跡。
“咳咳…嘔…”她還在劇烈地咳嗽干嘔,渾身脫力,像一攤爛泥。
“閉嘴!想把人招來嗎?!”一個壓抑著怒火的、嘶啞低沉的男聲在她頭頂響起,帶著濃重的喘息和一種極度的不耐煩。
是陳斯!
于洛模糊的意識捕捉到這個聲音,混亂的思緒有了一絲清明。是他?他怎么會在這里?他不是應(yīng)該躺在牛棚里,重傷瀕危嗎?
緊接著,她感覺自己被粗暴地翻了個身,沾滿污穢的臉頰貼在冰冷刺骨的凍土上。然后,一只同樣冰冷粗糙、沾著泥土和草屑的手,帶著一種近乎粗暴的力道,用力地擦過她的眼睛和口鼻!
“唔…”她痛哼出聲,那力道簡直像在搓一塊破布,皮膚被擦得生疼。
但眼睛終于能勉強睜開一條縫了。模糊的視線里,是陳斯那張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在初冬慘淡的晨光下,下頜線條繃得死緊,額角全是細密的冷汗,嘴唇緊抿成一條蒼白的直線。
他枯寂的眼睛里,此刻燃燒著一種極其復(fù)雜的火焰——有毫不掩飾的憤怒和嫌惡,有被強行拖下水的煩躁,甚至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因劇烈動作牽動傷口的痛楚。
他正在用旁邊還算干凈的干草,粗暴地擦拭著她臉上和頭發(fā)上最濃稠的污穢。動作毫無憐惜,甚至可以說是發(fā)泄般的用力。他腰腹間破舊的棉襖下擺,被重新洇開了一小片暗紅色——是傷口再次崩裂了。
【目標陳斯生命體征:危險(傷口崩裂,感染風險極高)!】
系統(tǒng)的警報讓于洛心頭一緊。他根本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更不該這樣用力!
“你…傷口…”她艱難地從喉嚨里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jié),聲音嘶啞得厲害。
“閉嘴!”陳斯猛地低吼一聲,動作更加粗暴地擦拭著她的臉頰,眼神兇狠得像要吃人,“老子死不了!你再出聲,信不信我把你扔回去!”他喘息著,額角的冷汗?jié)L落下來,砸在于洛冰冷的額頭上。
于洛立刻噤聲。她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fā)出的濃烈戾氣和一種瀕臨極限的虛弱。他是在強撐。為了什么?為了把她這個“麻煩”從糞坑里撈出來?為什么?
張老栓呢?于洛艱難地轉(zhuǎn)動眼珠,尋找老支書的身影。不遠處,張老栓佝僂著背,背對著他們,正沉默地、一勺一勺地將糞肥舀進桶里,仿佛對身后發(fā)生的一切充耳不聞。他的背影在寒風中顯得格外蕭索,卻又有一種刻意的回避。
陳斯終于擦掉了她臉上大部分的污穢,至少眼睛能看清了,口鼻也能勉強呼吸。他像是耗盡了力氣,猛地松開手,自己也踉蹌了一下,扶住旁邊的土坯墻才勉強站穩(wěn),劇烈地喘息著,腰腹處那片暗紅似乎又擴大了一點。
他看都沒再看癱在地上的于洛一眼,轉(zhuǎn)身,動作僵硬卻飛快地從旁邊一叢枯黃的野草里,揪下幾片葉子,看也不看,塞進自己嘴里胡亂嚼了幾下。那苦澀的汁液似乎讓他皺緊了眉頭。
然后,他彎腰,一把揪住于洛濕透的、沾滿污穢的衣領(lǐng),像拖麻袋一樣,將她從積肥池邊沿徹底拖開,拖到旁邊一個背風的、堆著些秸稈的角落里。
“待在這!別動!也別出聲!”他惡狠狠地命令道,枯寂的眼睛里滿是警告,聲音壓得極低,“張老栓…他會處理。不想死就老實點!”
說完,他不再理會于洛,轉(zhuǎn)身,拖著那條傷腿,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卻又帶著一種異樣堅定地,朝著村子最偏僻的方向走去——那是牛棚的方向。每一步都牽扯著腰腹的傷口,讓他的背影微微佝僂,卻挺得筆直。
于洛癱在冰冷的秸稈堆里,渾身濕透,沾滿污穢,凍得瑟瑟發(fā)抖。仙骨的劇痛依舊如影隨形,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烈的惡臭和胸腔的刺痛。但至少,她還活著。陳斯把她撈出來了。代價是他自己傷口的崩裂。
她看著陳斯消失在村道拐角的、那抹單薄卻倔強的背影,枯寂的眼神,蒼白的臉,腰腹間刺目的暗紅…還有他手腕上,剛才拖拽她時,破舊袖口下隱約閃過的那道青色風紋…
【目標陳斯生命體征:危險(持續(xù)失血,感染風險高)】
【宿主仙骨損傷:2.3%(穩(wěn)定),位面吞噬效應(yīng):中度(緩慢減弱中)】
系統(tǒng)的提示冰冷而殘酷。任務(wù)對象更危險了,而她自己,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張老栓終于舀滿了兩桶糞肥。他默默地放下糞勺,走到于洛身邊,渾濁的眼睛在她慘不忍睹的身上掃了一眼,深深嘆了口氣,臉上的皺紋顯得更深了。他沒說話,只是彎腰,費力地將癱軟的于洛扶了起來。
“走…回去吧?!彼穆曇舾蓾硢?,帶著一種沉重的無奈。
于洛幾乎是掛在張老栓身上,被他半拖半架著,一步一步,挪回知青點。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身體的虛弱、仙骨的劇痛、還有那揮之不去的濃烈惡臭,讓她幾欲昏厥。
回到知青點的小院,立刻引起了軒然大波。
“天哪!她掉糞坑里了?!”
“嘔…這味道!快離我遠點!”
“臟死了!別讓她進來!”
女知青們像躲避瘟疫一樣尖叫著后退,劉雅娟更是捂著鼻子,指著于洛,尖聲道:“王隊長!你看看她!這副樣子還怎么住人?把她弄走!弄到柴房去!別熏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