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融化的黃油般滲進窗簾縫隙，在張巖睫毛上凝成細碎的金箔。他翻了個身，后腰硌到沙發(fā)扶手上凸起的木刺，這才猛地想起昨夜蜷縮在臨時床鋪的窘迫。床頭鬧鐘顯示九點三十分，紅色數(shù)字刺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距離老高定下的出發(fā)時間只剩半小時。

"子赫！"張巖伸手拍向身旁的人形隆起，手掌陷進一團溫?zé)岬拿薇焕?。劉子赫悶哼一聲，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般彈坐起來，雞窩頭在晨光中炸成蓬松的蒲公英："幾點了？我的鬧鐘怎么沒響？"他揉著眼睛嘟囔，睡衣領(lǐng)口歪斜地露出胸口淡紅的疤痕，那是鏡中惡鬼留下的印記。

客廳傳來激烈的爭論聲，像煮沸的開水咕嘟作響。張巖趿拉著拖鞋穿過走廊，看見孫悅正將平板電腦重重拍在茶幾上，屏幕藍光映得她臉色發(fā)青："監(jiān)控錄像在凌晨三點整出現(xiàn)十五秒黑屏，這絕對不正常！"葛列用鑷子夾起一張泛黃的符紙，燭火在他布滿皺紋的手上跳躍："小區(qū)地基下鎮(zhèn)壓著鎮(zhèn)魂釘，最近卻頻繁有陰氣外溢的跡象。"

"都消停！"老高的茶杯砸在玻璃桌面，發(fā)出清脆的爆裂聲。老人左眼下方的蜈蚣狀傷疤隨著皺眉劇烈扭曲，"這次要對付的是融合了十二道怨氣的惡鬼，它能篡改記憶、制造幻覺，稍有不慎..."他的目光掃過張巖，后半句話被咽進喉嚨深處。

張巖撓了撓還在隱隱作痛的太陽穴："要是記憶又被抹除怎么辦？"話音未落，孫悅突然發(fā)出一聲冷笑，耳機線從她指間滑落，在地面拖出蜿蜒的黑影。老高轉(zhuǎn)動著茶杯，杯壁上的裂紋在陽光下像極了蛛網(wǎng)："兩個月內(nèi)的前十次任務(wù)，惡鬼會保留清剿者的部分記憶——但最后一次..."他頓了頓，窗外的風(fēng)突然卷起枯葉拍打玻璃，"那是場生死賭局，一旦失敗，我們不僅會失去鑰匙，還要重新經(jīng)歷所有事件。"

張欣突然開口，聲音像生銹的齒輪："銀杏小區(qū)17棟，近三個月內(nèi)已發(fā)生七起命案。死者均為獨居，死因都是心臟驟停，但法醫(yī)在鼻腔里檢測到黑色黏液。"她推了推黑框眼鏡，鏡片反光遮住了眼睛，"這次的時限是72小時，在剩余十五名住戶全部死亡前，必須找到兇手。"

面包車顛簸在坑洼的街道上，揚起的灰塵撲在車窗上。張帥用蝴蝶刀挑開座椅上的破洞，木屑簌簌落在他锃亮的皮鞋上："這破地方比上次的礦洞還惡心，墻皮掉得跟頭皮屑似的。"他夸張地捏住鼻子，卻在瞥見張巖的白眼時突然咧嘴："不過有你這活寶在，再陰森的地兒都能變成喜劇現(xiàn)場。"

"有這閑工夫不如多檢查下裝備。"張巖踢了踢腳邊的登山包，里面的鏡子用紅繩捆著，在顛簸中發(fā)出細碎的碰撞聲。他想起老高昨夜的警告："不到萬不得已，千萬別動用鏡靈。"車窗外的梧桐樹飛速倒退，樹影在他臉上切割出斑駁的紋路，恍惚間竟與鏡中惡鬼的利爪重疊。

銀杏小區(qū)的鐵門銹蝕得如同巨獸的獠牙，推開時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17棟外墻爬滿墨綠色的苔蘚，墻面上的尋人啟事被雨水泡得發(fā)脹，照片里失蹤者的眼睛在水汽中模糊不清。張帥用刀尖挑起臺階上的枯葉，突然怪叫一聲："快看！這地磚縫里有暗紅的痕跡，不會是血跡吧？"

"閉上你的烏鴉嘴！"張巖瞪了他一眼，卻在瞥見磚縫里蜿蜒的褐色紋路時，后頸泛起細密的冷汗。樓道感應(yīng)燈像垂死的心臟般明滅不定，霉味混著腐肉的氣息撲面而來。二樓拐角處，一張褪色的出租啟事在穿堂風(fēng)中微微顫動，墨跡暈染的字跡像極了用血水寫成。

"就這間。"老高掏出手機撥通號碼，指節(jié)在貼滿小廣告的鐵門上敲出節(jié)奏。電話那頭傳來沙啞的男聲，背景音里混雜著鐵鏈拖拽的聲響。當(dāng)黑衣男子送來鑰匙時，張巖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手腕上布滿齒痕，新鮮的血珠正順著傷口滴落。

房間內(nèi)的景象卻與樓道形成詭異反差。米白色的墻紙一塵不染，陽光透過蕾絲窗簾灑在木質(zhì)地板上，甚至還擺放著插著百合的玻璃花瓶。孫悅突然抓住張巖的胳膊，指甲幾乎掐進肉里："你聞，這花香下面掩蓋著福爾馬林的味道！"

眾人的嬉鬧瞬間凝固。張帥收起蝴蝶刀，從背包里掏出紫外線燈，慘白的光束掃過墻面時，無數(shù)掌印在黑暗中浮現(xiàn)——那些手印大小不一，有些還帶著長長的抓痕，像是有人在絕望中拼命掙扎。"分頭檢查。"老高的聲音低沉如雷，"特別注意鏡子、衣柜這些容易藏匿陰氣的地方。"

張巖和劉子赫負責(zé)主臥。推開雕花衣柜的剎那，一股冷風(fēng)撲面而來，數(shù)十件女裝整齊排列，卻在最深處掛著件沾滿血污的校服。劉子赫伸手觸碰的瞬間，所有衣服突然無風(fēng)自動，衣擺抽打在兩人臉上，帶著腥甜的鐵銹味。"小心！"張巖拽著他后退，衣柜鏡面不知何時浮現(xiàn)出血字：下一個就是你。

客廳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張帥舉著被摔成兩半的花瓶，臉色比瓷片還蒼白："這玩意兒里埋著頭發(fā)！黑色的長發(fā)！"他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蝴蝶刀在掌心轉(zhuǎn)得越來越快。老高撿起半片瓷片，借著燈光細看："是女性的發(fā)絲，發(fā)根處還帶著毛囊。"他突然抬頭，目光掃過眾人，"還記得張欣說的鼻腔黏液嗎？這很可能是惡鬼用來操控死者的媒介。"

夜幕降臨時，小區(qū)陷入詭異的死寂。張巖趴在客廳窗臺上，看著樓下巡邏的保安。對方的手電筒光束在黑暗中劃出不規(guī)則的弧線，卻在經(jīng)過17棟時迅速避開，仿佛那里是不可觸碰的禁忌。劉子赫遞來一杯熱茶，杯壁上的霧氣模糊了窗外的景象："你說，這次的惡鬼會藏在住戶里，還是已經(jīng)附身在我們中間？"

話音未落，整棟樓突然斷電。黑暗中，孫悅的尖叫刺破寂靜："我的預(yù)知...我看到十五分鐘后，有人會死在樓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