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雹砸在窗欞上的脆響被驟然放大，陸沉舟的呼吸卻比這更清晰。他的手掌貼著林深身后冰涼的書架，指尖還殘留著劇本紙張的粗糙觸感。當(dāng)溫?zé)岬奈锹湓谒鄄€時，林深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混著窗外的暴雨，在耳膜里轟然作響。

“等這部戲殺青?！标懗林鄣穆曇艄粲腥魺o的煙草味，在她耳畔低喃，“我?guī)闳タ幢鶏u的極光。”他說話時睫毛輕輕掃過她泛紅的臉頰，像羽毛掠過湖面，蕩開層層漣漪。

林深剛要開口，工作室的門突然被撞開。助理小周舉著濕透的傘，渾身滴水地沖進(jìn)來：“陸老師！王總帶著人堵在樓下，說要召開緊急劇本討論會！”

陸沉舟的眉頭瞬間擰緊，他直起身子時順手將林深護(hù)在身后。透過虛掩的門縫，林深聽見走廊傳來皮鞋踩在積水里的啪嗒聲，還有王總標(biāo)志性的洪亮嗓音：“陸影帝這是要為了個過氣編劇和公司對著干？別忘了你合同里還有三部戲沒拍完！”

“我的合同條款，王總不如再仔細(xì)看看?！标懗林弁崎_休息室的門，金絲眼鏡后的目光冷如刀鋒，“《煙火人間》是獨立項目，從立項到宣發(fā)都不在星輝的管轄范圍內(nèi)。”他側(cè)身讓林深站到自己身邊，“至于林老師，她現(xiàn)在是這部戲的靈魂，動她，就是動我陸沉舟的底線?！?/p>

會議室的氣氛劍拔弩張。王總將一疊文件摔在桌上，紙張邊緣劃出的弧線幾乎擦過陸沉舟的袖口：“投資方要求增加商戰(zhàn)戲碼，讓男女主在金融戰(zhàn)場相愛相殺，這樣才有話題度！”他轉(zhuǎn)向林深，語氣帶著幾分嘲諷，“林大作家不會連這點市場需求都不懂吧？”

林深正要開口，陸沉舟突然按住她的手背。他拿起遙控器打開投影儀，屏幕上緩緩浮現(xiàn)出林深最初版的劇本大綱：“三年前《余燼》被改得面目全非，這次《煙火人間》的每一個標(biāo)點符號，都必須按照林老師的原意呈現(xiàn)?！彼{(diào)出手機(jī)里的轉(zhuǎn)賬記錄，“這是我追加的五千萬投資，足夠支撐原劇本拍攝?！?/p>

王總的臉漲成豬肝色：“陸沉舟！你別以為拿自己的錢就能——”

“我不僅要拍，還要帶著它去戛納?！标懗林鄣穆曇敉蝗蛔兊脺厝?，他看向林深時，眼底的風(fēng)暴化作春水，“當(dāng)年有人告訴我，好的作品應(yīng)該像星辰，哪怕被烏云暫時遮蔽，總有重新發(fā)光的一天。”

散會后已是凌晨三點。林深站在停車場，望著陸沉舟將行李箱塞進(jìn)保姆車。他轉(zhuǎn)身時，懷里還抱著那摞被雨水洇濕的劇本：“去我家？我們可以通宵改劇本?！彼瘟嘶问掷锏目Х龋懊朗?，雙倍濃縮。”

副駕駛的車窗映出兩人交疊的身影。林深翻到劇本最后一頁，那里貼著一張泛黃的電影票根——是《余燼》首映當(dāng)天的票?！捌鋵嵞翘煳乙苍谟霸?。”陸沉舟突然開口，他的視線盯著前方蜿蜒的公路，“看到屏幕上被改得亂七八糟的劇情，我氣得把爆米花桶都捏扁了?！?/p>

林深噗嗤笑出聲，眼角卻有些發(fā)酸。車窗外，雨不知何時停了，東方泛起魚肚白。陸沉舟突然將車停在海邊，拉著她奔向潮濕的沙灘。海浪卷走兩人的腳印，又送來帶著咸腥味的風(fēng)。

“林深?！标懗林墼诔抗饫镛D(zhuǎn)身，發(fā)絲被海風(fēng)吹得凌亂，“這次換我當(dāng)你的讀者，你的觀眾，還有......”他頓了頓，喉結(jié)滾動，“你的男主角?！?/p>

遠(yuǎn)處傳來漁船的汽笛聲，林深踮起腳尖，輕輕吻上他的唇。潮水漫過腳踝，將那句未說出口的“好”，揉碎在咸澀的海風(fēng)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