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吶…你呢…就安安心心在天波府住下吧"楊延昭引著銀鏡往客房去,腳步輕快如踩著春日的柳絮,聲音卻無端染上幾分緊繃的雀躍,他微微側(cè)身靠近她,溫?zé)岬臍庀⒎鬟^她耳畔,"我娘和我嫂嫂們都是頂頂好的人,你住在這兒…一定不會覺得拘束"
銀鏡垂眸輕笑,眼尾的弧度似月牙蘸了蜜,她點頭時發(fā)間銀飾輕顫,聲線溫軟如絲:"好,那便多謝六郎的款待了"
楊延昭喉結(jié)微滾,指尖無意識地蜷縮又松開。
他忽地停步,清亮的聲音里裹著一層薄薄的期待:"我們現(xiàn)在怎么也是朋友了吧?那我…我能叫你翎兒嗎?"尾音輕得像是怕驚飛了檐下的雀兒,連呼吸都凝在半空。
"當(dāng)然可以"銀鏡抬眼,笑意從眼底蔓上眉梢,她望著他鄭重地點頭,睫羽投下的陰影在他心尖上跳起一支輕盈的舞。
楊延昭臉上霎時綻開明艷的笑,仿佛有星子墜入眸中,他偷偷攥緊掌心,指節(jié)被燙得發(fā)顫——原來一句"翎兒",便能叫胸腔里炸開漫天流火,絢爛得他幾乎要踉蹌失步。
"客房里一應(yīng)物件都收拾的很妥帖,若你有什么缺的,隨時喚我就是了"他刻意揚起語調(diào),卻掩不住心跳如擂鼓的轟鳴。
側(cè)頭偷覷時,正撞見她垂睫淺笑的模樣:睫毛在月色下凝成細(xì)密的金紗,覆在他心口,像蝴蝶翅膀掠過初融的春冰。
"對了,翎兒…"楊延昭忽地攥住腰間穗子,捻得流蘇簌簌作響,"明日我爹和幾個哥哥們便要得勝歸來了,我們到時候都要去城門口迎他們…你可愿同我…同我們一道去?"最后幾個字顫得像是沾了露水,尾音輕飄飄懸在半空。
銀鏡微抬眼簾,恰瞥見他耳尖泛起的薄紅,如朝霞染透白玉,她輕笑一聲,指尖撫過鬢邊碎發(fā),發(fā)間銀絲映著日光碎成粼粼星河:"既是六郎熱情相約,又是楊家軍得勝凱旋,自當(dāng)一同前往"
楊延昭聞言,眸中霎時迸出星火般的喜色,他忙不迭點頭,卻因激動忘了言語,只掌心攥得更緊,穗子上的流蘇被揉得幾近變形!
兩人相攜著穿過回廊,檐角的風(fēng)鈴隨著他們的步伐叮咚作響,月光透過雕花窗欞灑在青石地面上,斑駁的光影映著兩人交疊的衣角。
"客房在東南角,夜里風(fēng)小些"他側(cè)身推開一扇雕著玉蘭的木門,屋內(nèi)檀香裊裊,紗帳輕垂。
銀鏡抬眼望去,案頭擺著幾卷詩集,窗邊還擱著一架未完工的竹雕,刀痕細(xì)膩如絲。
銀鏡的目光掠過案頭詩卷,指尖不自覺撫上窗邊那架竹雕,未完工的雕件形似展翅青鸞,尾羽處刀痕細(xì)膩如絲,可見雕者心思極巧。
"這竹雕..."她輕聲開口,眉梢微挑,"是你刻的?”
楊延昭耳尖霎時泛上薄紅,如朝霞浸透白玉,他無意識攥緊腰間穗子,流蘇被捻得沙沙作響,聲音卻因激動哽在喉間。
良久,才故作輕松的憋出一句:"就是…閑來無事時胡亂雕琢的"尾音輕飄如沾了露水的柳絮,懸在半空顫個不停。
"胡亂雕琢?"她挑眉望向那半成的青鸞,尾羽漸次收攏的弧度竟與自己腰間玉佩紋路暗合,"這鸞尾的收勢,倒像是照著誰的玉佩描摹的"
楊延昭掌心驟燙,穗子險些被攥斷流蘇,他慌忙轉(zhuǎn)身欲掩,卻碰倒了案邊茶盞,瓷聲脆響驚碎了滿室靜謐。
銀鏡眼疾手快扶住杯沿,溫?zé)岬牟杷疄R在她指尖,他卻只顧盯著那抹被燙紅了的雪白肌膚,喉間吞咽如鯁。
"我…我不過是偶然見著你玉佩好看…"他有些結(jié)巴著辯解,耳垂紅暈蔓至頸側(cè),連燭火都映成了羞赧的胭脂色。
銀鏡卻忽地笑著傾身近前,發(fā)間銀絲拂過他灼熱的耳廓,帶著雪松冷香:"偶然?那這青鸞眼睫的弧度,又與誰垂睫淺笑時一模一樣?"
楊延昭呼吸一滯,眸中星火忽明忽暗。
窗外風(fēng)鈴恰在此時驟響,叮咚聲撞碎了他積在舌尖千回的話,他猛地攥住她腕間,力道輕得像怕驚飛蝴蝶,卻鄭重得似要烙下誓言:"翎兒…我雕這鸞,原本是想刻下你所有模樣…"
銀鏡睫羽顫如風(fēng)過春冰,腕間溫度燙得她幾乎要融化在月光里。
她忽而抽手退開半步,指尖卻仍流連在那未成的青鸞翅上:"若真刻得像我,你該再添些鋒芒才是"語罷她抽出發(fā)間銀簪,刃光冷冽如霜,卻在觸及竹雕時輕緩如吻,三兩下削去尾羽冗余的弧度,青鸞霎時凌厲如云間驚鴻。
楊延昭瞠目望著那驟變的雕件,喉間涌起酸澀的甜,他原以為她會嗔怪這私藏的描摹,卻未料她竟以鋒芒相贈。
銀鏡回身時,簪刃已收,笑意卻似淬了星火:"楊家男兒雕的鸞,怎能無骨呢?"
檀香裊裊間,他終是忍不住伸手?jǐn)n住她碎發(fā),觸感涼如月華,卻燙得掌心發(fā)紅!
……
次日,天波府內(nèi)外早已掛滿紅綢,檐下燈籠綴成一片火海,銀鏡著一襲月白裙衫,袖口繡銀鶴翩飛,發(fā)間綴著楊延昭見過的銀飾,此刻在晨光中映出泠泠波光。
眾人佇立于楊家軍凱旋必經(jīng)之處,浩浩蕩蕩的凱旋隊伍尚未抵達(dá),空氣已浸染著歡騰與肅穆交織的氣息,楊延昭與楊延嗣一左一右立于銀鏡身邊默契的將擁擠的人群隔開。
遠(yuǎn)處馬蹄聲驟起,塵土裹挾著晨風(fēng)呼嘯而來,鞭炮聲與人群的呼喊聲瞬間響起,銀鏡指尖輕顫,袖口銀鶴繡紋在光影交錯中似要振翅,她凝眸望向煙塵深處!
只見五騎如流星破霧而來。
為首者正是楊業(yè),身披鑌鐵鎧甲,甲片上金紋如龍鱗映日,手中九環(huán)金鋒槍斜指蒼穹,槍柄上赤纓隨風(fēng)獵獵作響,身后四子身騎戰(zhàn)馬,皆手拿赤纓槍個個威風(fēng)凜凜緊隨其后。
銀鏡將視線定在楊五郎楊延德身上,只見他身騎黑馬,鬢角發(fā)絲被風(fēng)沙吹得凌亂,卻仍掩不住眉宇間那股沉靜如潭的英氣。
腦海中不禁想起雁門關(guān)之戰(zhàn)時,自己被對方幾招之下打翻在地,耳邊楊延昭楊延嗣兩人的對話她也并未聽清。
楊延德忽覺一道灼熱烈光般的視線凝在身上,驀然抬眼望去,只見家人正含笑揮手相迎。
六郎七郎身畔立著一位女子,一襲月白裙衫似皎月流華,容顏絕麗,眉目如畫,她唇角噙笑,目光卻如絲如縷,分明是越過人群,直直落在他身上!
楊延德心頭驀地一顫,呼吸微滯,只匆匆一瞥,便倉促收回目光,強自按下胸腔里翻涌的疑惑與悸動,他垂眸掩去眼底波瀾,緊隨父親繼續(xù)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