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窗欞漏進半縷殘月，林晚的指尖在青磚上摳出三道血痕。

喉間還殘留著人販子灌下的迷藥苦味，她強撐著抬頭，只見鎏金獸首燈在頭頂搖晃，燈油混著血腥氣滴落，在石磚上砸出暗紅斑點。四周墻壁嵌著玻璃柜，里面陳列的人心泛著青紫色，每顆心臟的血管都纏繞著妖力凝成的鎖鏈。

“這丫頭細(xì)皮嫩肉的，心臟想必靈氣充足?！?/p>

蛇妖玉娘甩動著碗口粗的蛇尾逼近，信子吞吐間露出尖利毒牙。林晚向后縮去，后腰撞上冰涼的石柱，鐵鏈在手腕上磨出血痕——她剛穿越到這陌生世界，就被人販子拐賣進專門吞噬修士心臟的青樓，而此刻，妖怪正打算用她的心臟完成血祭。

“砰！”

屋頂瓦片碎裂聲驟起，月白道袍翻卷如浪，持劍少年足尖點地旋身而下。清陽劍劃破紅紗的瞬間，林晚看見他道袍下擺繡著的云紋暗紋，劍穗上的銀鈴隨動作輕響，映得他側(cè)臉如霜似雪。

“蛇妖嗜心，罪無可赦?！?/p>

少年指尖掐訣，劍光如匹練掃過，蛇妖婢女們的指尖青鱗在劍光下紛紛剝落。林晚這才看清，為首的玉娘蛇尾上纏著鐵鏈，鏈環(huán)刻著“長鳴峰”字樣——原來這些妖怪專挑玄門弟子下手。

“小心！”

林晚驚呼聲未落，玉娘的尾尖已纏住少年劍身。他單膝跪地，道袍掃過林晚腳邊，露出后頸一道淡紅色的劍傷疤痕，形狀竟與她在博物館見過的古代刑具紋路吻合。

“清陽訣第七層...你是長鳴峰的許硯之！”玉娘嘶聲怒吼，蛇尾卷起碎石砸向少年面門。

少年旋身揮劍，劍穗突然勾住林晚的校服袖口——那是件洗得發(fā)白的藍(lán)白校服，在古色古香的地窖里格外突兀。他瞳孔微縮，清陽劍劃出半圓光弧，將林晚護在身后。

鐵鏈在少年掌心化作齏粉的瞬間，林晚跌入他懷里，嗅到他身上混著松煙與劍氣的清冽氣息。他反手將她推向安全處，劍穗掃過她鼻尖時，她聽見他低聲道：“捂住口鼻?！?/p>

藍(lán)火轟然炸開，玉娘的蛇身在清陽劍下化作青霧。少年轉(zhuǎn)身時，林晚看見他道袍已被火星燒出焦洞，露出里面白色中衣，手腕內(nèi)側(cè)有塊淡疤，形狀像片殘缺的楓葉。

“你是誰？”他收劍入鞘，耳尖泛紅，“為何會穿著這般...古怪的衣裳？”

林晚這才想起自己還穿著現(xiàn)代校服，百褶裙上沾著泥污，連忙扯過他掉落的外衫披上：“我...我是外地人，被人販子騙到此處?！彼皖^避開他的視線，余光瞥見他腰間掛著半塊刻著“鳴”字的玉牌，斷裂處凝著暗紅血痂。

“明日天亮前必須出城?！彼麑⒘钆迫M她掌心，指尖觸到她腕間的紅痕，眼神微暗，“妖族近期異動頻繁，你一個凡人太危險?！?/p>

林晚攥緊令牌，觸感溫潤，像是常年被人貼身佩戴。遠(yuǎn)處傳來更夫敲鑼聲，她望著少年轉(zhuǎn)身時被劍氣割碎的紅紗，突然想起他劍穗勾住自己袖口時，那抹銀鈴輕響竟與學(xué)校上課鈴莫名相似。

“許公子！”

二樓突然傳來嬌滴滴的呼喊。林晚抬頭，看見濃妝艷抹的女子倚著欄桿，指尖纏著粉色紗巾——正是方才被斬殺的蛇妖婢女。少年握劍的手驟然收緊，卻見女子拋出個紙包，粉色煙霧瞬間彌漫地窖。

“是迷魂香！”少年猛地將林晚按在墻上，道袍裹住她全身。林晚嗅到他領(lǐng)口的皂角香，聽見他心跳如鼓，抬眼便撞進他深潭般的眼瞳，瞳孔邊緣泛著極淡的金色，像是被月光淬過的琉璃。

煙霧散盡時，女子已消失無蹤。少年松開她，后退半步整理道袍，耳尖紅得幾乎滴血：“無事便好。明日此時，我在城西客棧等你?！?/p>

林晚望著他消失在樓梯口的背影，突然注意到他道袍下擺沾著半片狐尾毛——那毛色雪白帶金，與方才煙霧中的粉色截然不同。她摸向方才包裹令牌的帕子，指尖觸到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像是槐花混著露水，卻暗藏著妖力的清甜。

地窖外傳來雞啼，林晚低頭看自己的手，校服袖口還纏著少年的劍穗殘絲。她輕輕扯下那截銀線，塞進袖中，忽然聽見遠(yuǎn)處長鳴峰方向傳來晨鐘，鐘聲清亮，卻隱隱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像極了某種巨獸的嗚咽。

“林晚，”她對自己說，“無論如何，先活下去?！?/p>

踏出醉花樓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林晚裹緊少年的外衫，望著街道兩旁緊閉的商鋪，突然想起歷史課本里的古代坊市——只是這里的晨霧中，隱約能看見街角游蕩的妖族身影，他們眼底泛著幽光，像極了玉娘臨死前的豎瞳。

城西客棧的燈籠在晨霧中若隱若現(xiàn)，林晚攥緊令牌推門而入，卻見柜臺后坐著個獨眼老者，正在擦拭酒杯。他抬頭時，眼罩上繡著的青丘狐紋在晨光中格外醒目，而他腰間掛著的玉佩，竟與少年的斷玉牌嚴(yán)絲合縫。

“姑娘可是從醉花樓來？”老者沙啞開口，遞來一盞茶，“許公子吩咐過，若您到了，便帶您去后院休息?！?/p>

茶杯觸到唇邊時，林晚嗅到一絲熟悉的槐花香氣。她指尖一顫，茶水潑在袖口，竟在布料上暈開一片淡藍(lán)——那是迷魂香的痕跡。老者見狀輕笑，獨眼瞇成一條縫：“姑娘放心，許公子中了狐媚術(shù)，眼下怕是自身難保?！?/p>

林晚猛地抬頭，只見老者指尖閃過一道狐火，方才遞來的茶盞已變成一枚靈泉饅頭。窗外突然傳來喧嘩，她轉(zhuǎn)頭望去，只見長鳴峰弟子抬著擔(dān)架沖進客棧，擔(dān)架上的人正是許硯之，道袍胸口染著大片血跡，后頸的劍傷疤痕此刻泛著詭異的青色。

“許公子被狐妖抓傷，中了蝕骨散！”弟子們七嘴八舌，“快去請長老！”

林晚攥緊饅頭沖過去，觸到許硯之冰涼的指尖。他忽然睜眼，看見她校服袖口的劍穗殘絲，嘴角勾起抹苦笑：“抱歉...連累你了?！?/p>

她搖頭，將靈泉饅頭掰碎溶于水，喂他喝下?？粗箢i的疤痕逐漸消退，林晚想起老者的話，心中突然泛起疑慮——許硯之腰間的狐尾毛、老者的青丘狐紋、還有這靈泉饅頭的槐花香氣，究竟是巧合，還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局？

窗外傳來鳥鳴，林晚抬頭，看見一只白狐從客棧屋頂躍過，尾尖金芒一閃而逝。許硯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尖在她掌心寫下兩個字：小心。

她望著他眼底的擔(dān)憂，忽然意識到，這個看似正直的長鳴峰弟子，或許早已卷入了妖族的漩渦。而她作為唯一的凡人，此刻站在人妖兩界的夾縫中，唯有握緊手中的斷玉牌，才能在這亂世中求得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