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尖劃破晨霧的瞬間,鐵銹剝落的細(xì)微聲響。青石地面上的霜花在腳下碎裂,像無數(shù)細(xì)小的鏡子被踩碎。這已經(jīng)是今早第七十三次重復(fù)"長虹貫日",右臂肌肉開始發(fā)出抗議的酸脹感。
我對自己說,聲音比呼出的白霧還輕。
燕清顏"再來一次。"
木樁上的劍痕又添一道。這截雷擊木是去年從后山撿來的,如今表面已經(jīng)布滿蛛網(wǎng)般的裂紋。我盯著最新那道痕跡看了一會兒——比前世的同期還差三寸力道。
布衣袖口結(jié)著冰晶,隨著動作簌簌掉落。忽然劍身傳來不祥的震顫,在完成斜挑動作時,銹劍第三處缺口終于崩裂。金屬哀鳴聲中,我順勢將掌心積蓄的熱度灌入劍脊。
金紅色的光在裂紋里一閃而過。三息,正好是現(xiàn)在炎陽寶體能承受的極限。遠(yuǎn)處傳來踩斷枯枝的脆響,我立刻松開靈力,讓斷劍當(dāng)啷落地。
二長老"清顏丫頭倒是勤勉。"
二長老的聲音像塊浸了油的抹布,滑膩膩地貼過來。他紫貂大氅的毛領(lǐng)在晨光里泛著紫光,身后跟著的嫡孫燕明正摸著腰間新佩劍的鯊魚皮鞘。
我彎腰去撿斷劍,趁機平復(fù)呼吸
燕清顏"二長老晨安。"
二長老"這月的靈石配額..."
他故意用賬本敲打掌心,
二長老"明兒要沖擊練氣四層了。"
燕明適時地咳嗽一聲,手指在劍柄上彈琴似的跳動。我注意到他指甲縫里沾著丹砂——看來昨夜又偷用了家族藥房的朱砂。
燕清顏"清顏明白。"
我把斷劍橫捧上前,
燕清顏"我的那份,合該給更需要資源的族兄。"
賬本突然壓住我的手腕。二長老瞇起眼:"聽說你每日寅時就起來練劍?"
二長老"聽說你每日寅時就起來練劍?"
劍柄上纏繞的布條早已被汗水浸透,此刻那汗水凝結(jié)成冰殼,冰冷而堅硬,硌得掌心傳來陣陣刺痛。我仍舊保持著低頭的姿勢,聲音沉穩(wěn)卻透著一股倔強:
燕清顏“笨鳥先飛。”
寒風(fēng)掠過耳畔,似乎將這一句話吹得更加堅定,卻又裹挾著些許不易察覺的苦澀。
斷劍突然被踢飛。燕明靴尖上的云紋在眼前放大,我本能后仰,聽見金屬碎片擦過耳畔的尖嘯。
他靴底碾著劍身碎片。
燕明"這破鐵也配叫劍?"
袖中手指蜷縮起來。在碎片即將劃傷他腳踝的瞬間,我"慌忙"伸手去攔。指尖擦過他衣擺時,刻意讓一絲火靈力泄露。
燕清顏"當(dāng)心——"
金紅光芒在袖口閃現(xiàn)的剎那,燕明像被烙鐵燙到般暴退三步。他撞上兵器架,十幾把訓(xùn)練木劍嘩啦傾倒。二長老的瞳孔猛地收縮成針尖大小。
庫房檐角的青銅鈴?fù)蝗粺o風(fēng)自動。陰影里走出個佝僂身影,老周抱著銅秤站在臺階上:
老周"家主說過,晨練時辰不得喧嘩。"
二長老的胡子抖了抖。他盯著我看了足足五息,突然轉(zhuǎn)身:"明兒,去挑把像樣的劍。"
二長老"明兒,去挑把像樣的劍。"
等紫貂大氅消失在拐角,我才發(fā)現(xiàn)掌心全是月牙形的掐痕。老周用銅秤敲了敲門框:
老周"丫頭進(jìn)來。"
庫房里的陳腐藥香撲面而來。陽光透過窗欞,在地面投下菱形的光斑。老周徑直走向最里間的藥柜,從陰影里拖出個積灰的劍匣。
老周"拿著。"
他聲音比平時啞三分,
老周"別讓人看見。"
門外傳來雜沓腳步聲。我迅速收劍入懷,賬本堆后傳來二長老嫡孫的嚷嚷聲:
燕明"最貴的那把青鋼劍呢?"
老周突然提高音量,他甩過來把裝飾過度的銀鞘短劍,對我使了個眼色。
老周"女子用劍需輕巧些!"
我握緊真正的玄鐵劍退出庫房。陽光突然變得刺眼,檐角銅鈴又響了一聲,這次帶著某種規(guī)律的節(jié)奏。轉(zhuǎn)過回廊時,有個小丫鬟氣喘吁吁追上來:
小丫鬟"小姐,家主請您去正廳......"
她突然噤聲,盯著我衣襟前襟——那里有縷金紅色的光正透過布料,勾勒出劍鞘的形狀。我捏緊衣襟,那縷金紅光芒像只不安分的螢火蟲,在粗布紋理間明明滅滅。小丫鬟的瞳孔里映著這抹異色,喉頭滾動兩下,突然轉(zhuǎn)身就跑,繡花鞋在青石板上打滑差點栽倒。
燕清顏"等等——"
我伸手去抓,指尖只碰到她翻飛的發(fā)帶。懷里的玄鐵劍突然發(fā)燙,燙得我肋骨生疼。這不對勁,前世九炎鍛紋明明需要真元催動才會......
正廳方向傳來三聲云板響,是家主召集嫡系的信號。我反手將劍柄往腰帶里一別,冰涼的金屬立刻貼上后腰,像塊烙鐵似的提醒我它的存在。穿過回廊時,故意踩碎了幾片枯葉——果然聽見庫房窗欞后老周壓抑的咳嗽聲。
老周"清顏小姐到!"
門房唱名聲還沒落地,正廳里的談笑就突然矮了半截。我邁過門檻時,十幾道目光像蛛絲般黏上來。二長老的紫貂大氅在左側(cè)首位泛著油光,他正用茶蓋慢條斯理地撇著浮沫,眼皮都沒抬。
燕北望"站那么遠(yuǎn)做什么?"
家主的聲音從鎏金屏風(fēng)后傳來,
燕北望"上前來。"
青磚地面沁著寒意,我數(shù)著步子往前走。第六步時,后腰突然傳來針扎似的刺痛。玄鐵劍在警告?屏風(fēng)后的檀木椅上,家主燕北望正在把玩一柄玉如意,他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在陽光下綠得刺眼。
燕北望"聽說你今早練斷了七把木劍?"
茶盞落案的脆響里,我聽見右側(cè)傳來燕明憋笑的氣音。家主突然用玉如意敲了敲案幾,那點翡翠反光正好晃在我眼睛上:
燕北望"抬起頭回話。"
后腰的灼熱突然竄上脊背。我抬頭瞬間,看見家主瞳孔里映出的自己——額前碎發(fā)間竟飄著縷金紅色的火苗!屏風(fēng)后的熏香突然爆了個火花,燕北望的玉如意"啪"地砸在案幾上。
燕北望"火靈根?!"
滿堂嘩然中,二長老的茶盞翻倒在紫貂毛領(lǐng)上。我趁機后退半步,后腰的玄鐵劍突然變得冰涼——有股陌生的靈力正順著經(jīng)脈往掌心鉆,像條滑膩的小蛇。
燕北望突然起身,鎏金屏風(fēng)被他袖風(fēng)帶得嗡嗡震顫:
燕北望"所有嫡系子弟,即刻去測靈臺!"
測靈臺的石碑還沾著晨露。我排在隊伍末尾,看著燕明把手按在測靈玉柱上。淡青色光芒亮到第四格就停滯不前,他扭頭瞪我的眼神活像要咬人。
燕明"燕清顏!"
玉柱冰涼刺骨。當(dāng)我把手掌貼上去的瞬間,懷里的玄鐵劍突然劇烈震動。測靈柱先是泛起水波般的藍(lán)光,接著突然炸開金紅光暈——光芒暴漲到第七格時,我聽見石碑底座傳來"咔"的裂響。
燕北望的驚呼變了調(diào)。
燕北望"炎陽靈體?!"
測靈臺突然死寂。我盯著玉柱上還在攀升的光痕,突然意識到玄鐵劍正在瘋狂吸收我的靈力。第八格亮起的瞬間,后腰傳來撕裂般的劇痛——劍柄燙穿了布料,直接烙在皮膚上。
老周"測靈后,早點回去。"
他聲音像砂紙磨過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