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煜這個漂亮弟弟啊,遠不像看起來那么人畜無害。
加上他上次在校長辦公室說什么“你們霍格沃茲就是團結”,他已經(jīng)第二次當著我們的面表達不滿了。
也能理解,三個勇士變成四個,勝率莫名其妙降低,他大概覺得我會和沈星回聯(lián)手,才冒出來“你們是一伙兒的”這種話。
事實上,祁煜的擔心不無道理。
因為沈星回王儲的身份實在太過特殊。
拍攝即將開始,教室門轟然洞開。
一位身著燕尾服的銀發(fā)男巫手持權杖闖入鏡頭,身后八名披著墨綠制服的家養(yǎng)小精靈列隊進場。
這陣仗,誰啊?
只見那男巫扶了扶反光的金絲眼鏡,鏡片后犀利的目光掃過全場:“王儲殿下必須居于視覺焦點——另外,把那些摩金夫人長袍店的量產(chǎn)布料從殿下身上剝下來!”
什么?沈星回這個王儲原來不是虛名,是真有隨從??!
八名小精靈立刻簇擁著沈星回退回更衣室。男巫權杖輕叩地面,原本安排給我的胡桃木雕花椅應聲崩解成齏粉,在聚光燈下?lián)P起金色塵霧。杖尖突然迸出銀輝,猩紅天鵝絨包裹的金色王座憑空顯現(xiàn),椅背頂端鑲嵌的祖母綠寶石在強光下折射出萬千星芒,整座王座懸浮離地三寸,空氣里震蕩著古老咒語的嗡鳴。
此時更衣室門開,重新現(xiàn)身的沈星回已然一副皇家騎士裝扮,騎士披風上閃閃發(fā)光的我確定是999足金。
干,這也太夸張了吧。
“請殿下就位?!蹦形坠硐蛑匦聞澏ǖ腃位示意,沈星回僵在更衣室門口,領口金線刺繡的獅鷲徽章微微顫動。
我抱臂倚著羅馬柱,心想這是什么晚安大少爺劇情?
“三強爭霸賽什么時候改成獨角戲了?”倒是祁煜突然踢翻了什么東西,“一會兒是不是還要拍我們跪在他的王座邊?再給明天的《預言家日報》頭版鑲個金框——‘偉大的王儲與他忠誠的裝飾品們’?”
秦徹從剛剛起就一直把手指弄出咔咔響的聲音,此刻也不知是沖誰,低沉地吐了句:“聒噪?!?/p>
“那你呢?”祁煜轉(zhuǎn)過來看著我,眼神示意這即將登基的造景,“你沒意見?”
我:?搖頭,“沒意見沒意見……”
底層打工人有什么意見?
“哼,果然,”我能感覺祁煜語氣里的尊重又放低了幾分:“小跟班一個?!?/p>
???敢情在他眼里我都不是跟沈星回聯(lián)手,而是服從啊……
一時無人說話。
大家眼見著沈星回走向他的王座,然后攥住王座扶手:“撤掉?!鄙倌曷曇衾飵е币姷耐?,在管家開口前抬高聲調(diào):“這是命令?!?/p>
當鎏金幻影消散成青煙,攝影師額角的汗珠終于砸在地面。我趁機往陰影里縮,腰間卻突然觸到堅硬的東西。
在我一個勁兒往后退要踩到秦徹皮鞋的時候,他伸出一根手指頭將我推向光源,氣息掠過我耳畔時帶起凜冽松香:“過去?!?/p>
斯、斯米馬賽……
我以為他是讓我離他遠點,簡直是夾著尾巴往光的另一側跑。
此時場地中間我們四人不知為何形成了一字排開的隊伍,我懷著鑲邊的覺悟跑到排頭,那兒的沈星回以一個請的紳士手勢把我請到他另一側:“女士優(yōu)先。”
祁煜的冷笑混著海水味飄來,孔雀石耳釘劃過挑釁的弧度:“真有意思,鑲金邊的籠子拆了,倒有人搶著當門鎖。”
沈星回眼神再次示意我跟他換位置,在我猶豫了兩秒后補充:“別讓人以為我們霍格沃茲的禮儀課都喂了鷹頭馬身有翼獸?!?/p>
梅林啊,這還沒開始比賽呢,這明爭暗斗的。
我估摸著這會兒沈星回應該特別不想跟祁煜并肩站,便也不扭捏,來到更中心的位置。
于是我們一字排開,從左至右依次為秦徹、祁煜、我和沈星回。
“好,大家看這里——”攝影師作勢要按下快門,我突然感覺左邊大臂纏上一道炙熱的力量。
秦徹竟然把我拽到他右手側,回我一個耐心喪失的眼神:“是讓你過這邊來,你胡思亂想什么?”
“啪——”快門聲響,閃光燈在我瞳孔里留下光斑。
再轉(zhuǎn)眼看向秦徹的時候他陷入在一片模糊里,讓人看不清他嘴角似有若無的弧度。
胡思亂想?我只是覺得你丫好可怕,天然想離你遠一點,這叫求生欲……
合影后就是采訪環(huán)節(jié),原著這一段我印象還比較深,有個叫麗塔·斯基特特別討厭,為了噱頭歪曲事實、添油加醋,一個勁兒給哈利波特潑臟水。
這個世界線的預言家日報也是這個風氣嗎?
不知道秦徹是否對此有所耳聞,他直接回絕了采訪,記者還想爭取爭取,就見秦徹用那雙血紅的眼睛冷冷掃過鏡頭,原本躍躍欲試的攝影水晶球便瞬間蒙上冰霜。
當他與我擦肩而過時,我分明看見他用同等厭惡瞥了我一眼。
我猛打一個冷戰(zhàn)……
咦,真不知哪兒就惹到他了。
記者對著我們?nèi)耍幻腌娋蜎Q定了哪顆柿子好捏:“我們準備了兩個采訪組,那就先從殿下和祁先生開始,稍后再采訪夏小姐好嗎?”
咖位不夠是這樣的,我對此并沒有意見,說實話我太理解這些打工人了。
況且,后采訪也有好處,意味著我可以先觀察采訪套路,好有個心理準備。
不過我馬上就發(fā)現(xiàn)沈星回的采訪沒有什么參考價值,這位年輕王儲應對提問時的教科書式微笑不是一時半會兒學得來的,更何況每當話題偏離安全區(qū),隨從們就會像人形盔甲咒般擋住鏡頭“這個問題沒有通過審查”。
而且不論什么問題,沈星回都能神奇般圓回一個話術,我數(shù)著他用了七次“榮譽即生命”,九次“全力以赴”,用詞重復率高得讓我直呼該換臺了。
我揉著發(fā)酸的眼角轉(zhuǎn)向右側采訪區(qū),正撞見祁煜將碎發(fā)撩向耳后的動作。比起沈星回的坐有坐姿,祁煜蹺二郎腿的姿態(tài)十分慵懶。
只見記者眉飛色舞地說:“布斯巴頓的天才畫家!《預言家日報》讀者都想知道,去年那幅拍出十萬金加隆的《深海十四行詩》……”
什么?十萬金加??!
眼前少年也就十七八歲吧,作的畫就能賣出十萬金加隆了?
怪不得呢,敢跟王室叫板。
“不過是顏料與魔法的共振?!逼铎纤﹂_額前碎發(fā)的動作突然藝術范兒起來。
記者:“聽說您三年級就改良了變色咒應用于動態(tài)肖像畫?看來不止是藝術直覺,您的魔咒天賦也是頂級的?!?/p>
祁煜:“可以這么說吧?!?/p>
好吧,你確實厲害。允許你傲嬌。
記者:“對于本屆三強爭霸賽突然出現(xiàn)第四位勇士,有些人說這是霍格沃茲的陰謀,對此您怎么看?”
我清楚地看到祁煜瞥了我一眼,那0.01秒的眼神里混雜著非常復雜的情緒。
祁煜翹著二郎腿用云淡風輕的語氣回答:“當然,我也同意這是個陰謀,不過不管有多少位勇士,冠軍只有一位,而那個人只會是我?!?/p>
我繼續(xù)旁聽他們的采訪,又知道好些祁煜如何天賦異稟、少年得志的事跡。
講道理,我作為對手都想服輸了,同時也稍稍放心,看來這個世界的預言家日報的確是正經(jīng)官媒,不會挖勇士們的隱私搞事情。
直到記者瞇起眼睛問最后一個問題。
“祁先生,還有一件事我們很好奇,我們從知情人士那里得知,有一個傳言,關于您母親家族與北海人魚……”
猝不及防的,祁煜霍然起身,臉色是與方才截然不同的鐵青。
“我的采訪到此為止!”
祁煜很快就推門走了,我看到記者的速記羽毛筆以之前都不曾有的飛速在羊皮卷上甩出殘影,很快就寫滿了一整頁。
翻頁的時候我捕捉到幾個關鍵詞:“非常抗拒”“混血”“丑聞”“令人不安的結合”。
我忽然意識到這個世界的《預言家日報》比原著更加險惡。麗塔·斯基特至少還會舉著鑲鉆速記本招搖過市,而眼前這位掛著職業(yè)微笑的記者,早已把毒液淬在了看似溫和的提問里。
我并沒有一星半點事后八卦祁煜隱私的想法,因為下一個站在聚光燈被拷問的就是我自己。
我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開始了訪談,結果你猜怎么著?記者問了我兩個問題后,我意識到自己的擔心純屬多余!
擔心記者刁難讓我破防?不存在的,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該破防什么?。恳粋€不知道自己弱點在哪兒的人就會強的可怕!
記者:“大家都指控你是用不正當手段成的第四位勇士,對此你怎么看?”
我:“我不看,因為我沒做過,我堂堂正正?!?/p>
記者:“據(jù)說你原本是麻瓜孤兒,作為唯一一個沒有巫師血統(tǒng)的參賽者,有沒有產(chǎn)生過不夠格參加比賽的想法?”
我:“這個你得問火焰杯,它如果覺得我不夠格,就不會吐出我的名字?!?/p>
記者:“是不是卑微的出身促使你報名參加比賽?你是否希望通過比賽贏得關注和成功,甚至實現(xiàn)階級跨越?”
我:“或許有吧,畢竟三強爭霸賽的宣傳標語就是‘永恒的榮譽’。這種級別的比賽本身也是莫大的機遇,想通過這個改變命運很正常吧。”
記者:“那你不覺得自己是個野心家,想法很世俗嗎?”
我:“不覺得,肯定是有野心才會參加比賽啊,不然你問問其他三位勇士,他們報名參加這么危險的比賽不是為了世俗的成功難道是一心尋死嗎?”
隔壁沈星回剛結束訪問,為我這話側目。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覺得他一定是為我睿智的發(fā)言而折服,腰桿都不禁坐得直了些。
然而,我還是得意太早了。
記者見我刀槍不入,筆記本直接翻到下一頁,指著我認為可能是針對我設置的壓箱底問題,問:“你有一個哥哥是嗎?”
我愣了會兒,腦中出現(xiàn)夏以晝的臉。
“是的。”
記者:“親哥哥?”
我還真沒特意探究過這個問題,只是記得之前那兩個斯萊特林的臭小子說過一句親哥哥什么的。
我回答:“是的?!?/p>
“夏小姐,我以為我們的采訪是輕松坦誠的,何必這點小事也要向我們隱瞞呢?”記者眼睛一瞇,速記羽毛筆接收到訊息開始奮筆疾書。
我是真懵:“我隱瞞什么了?”
記者看了看筆記本,“據(jù)知情人士透露,你很小的時候被一位女巫收養(yǎng),女巫有個比你大的孫子,后來成了你的哥哥,你們根本就不是親生兄妹?!?/p>
哦,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呢,我被叫泥巴種,而我的哥哥卻是最血統(tǒng)論的斯萊特林學院的級長。
不慌,小問題。
我挑眉:“那怎么了?我跟我哥感情太好,我早把他當親哥哥了,就說順口了?!?/p>
“是嗎?”記者緩慢道:“那既然感情那么好,怎么聽說你昨晚當選勇士后,你們倆大吵一架呢?”
“你怎么知道?”
記者不接我的話,自顧自說:“知情人士透露,原本你哥哥才是霍格沃茲勇士的熱門人選,他跟你吵架是因為嫉妒你選上自己卻沒選上嗎?”
“怎么可能!”我沒察覺到自己語氣上的起伏,“他是擔心我。”
“擔心你?看來你們感情確實不錯,那你還在明知道哥哥不愿你涉險不支持你報名參賽且哥哥更有資格參賽的情況下依然背著他向火焰杯投了自己的名字?”
“我……”
可記者不給我講話的機會。“現(xiàn)在你順利當選,搶走了他原本可能爭奪永恒的榮耀的機會,你感到愧疚嗎?”
“我……我有什么好愧疚的?”
我正想說火焰杯沒選中我也不一定就選中夏以晝,對方繼續(xù)咄咄逼人:“所以你絲毫不為自己的做所作為感到抱歉,你看到火焰杯,想到那將是‘永恒的榮譽’,你本能地就想爭一爭,身為麻瓜孤兒的你也許在無數(shù)個深夜為自己卑微的出身落淚,自此你心里就埋下了野心的種子,你想改變命運,無論付出什么代價,哪怕要踩著別人上去,哪怕被你踩在腳下的是你哥哥,是沒有任何血緣關系依然把你的安危放在心上為你悲傷為你落淚的哥哥!是哪怕你害死了他的親奶奶他還依舊把你當親妹妹與你相依為命的哥哥!”
“不是,你在胡說什么???”我站起身,幾乎瞬間意識到自己跟祁煜一樣了,被對方的言語刺激到失態(tài)。
媽的,看來我還是太代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