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云龍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沒有回頭,只是含糊地應(yīng)道:“嗯?你說什么?”
“沒什么?!?/p>
鄭云龍的背脊?jié)u漸松懈,水聲吞掉了阿云嘎后面的半句“你為什么不高興”。
阿云嘎起身說去外面買毛巾,關(guān)門聲響起,鄭云龍如蒙大赦。
喉間腥甜乍起,他再難抑制,死死捂住嘴,軀體震顫,咳得撕心裂肺,慢慢癱坐在地上,仿佛耗盡了全部力氣。
阿云嘎緊貼在門后,用近乎偏執(zhí)的目光透過門縫窺伺,竭力壓制住破門而入的沖動。他看見鄭云龍指尖微攏,掌心靜靜躺著零落的半朵雪白的花。
是花吐癥。
怪不得和自己提到兄弟情深的時候那副混不吝的樣子,原來是有惦記的人。他心底升起一陣沒來由的嫉妒,幾乎有些惱火地想,沒有他,鄭云龍在上海學(xué)著下廚,喜歡上別人,從容自在一切都好,顯得巴巴地貼上去找什么老同學(xué)的借口的自己像條自討沒趣的哈巴狗??筛糁T看見鄭云龍蒼白病態(tài)的神色他又忽然恨不起來,心里翻涌過的只有心疼。
到底是誰,自己跟什么似的供了十年的人,居然舍得讓他那么痛苦。他恨不得沖過去抓住鄭云龍的領(lǐng)子問——可他沒有資格。
比起那個使他陷入痛苦的人,自己的處境似乎更不可多言。
聲入人心臺本上給他和鄭云龍排的那首鄧麗君的償還,歌詞里寫,也不可能三人行,這時候倒是說不出的應(yīng)景。
記憶里大二的時候他們一起到胡同口里吃夜宵,那時候鄭云龍還不是什么高冷清瘦的音樂劇王子,生得壯實干凈,肩背寬而厚,頗有山東漢子的豪氣,說話也耿而硬。但那天鄭云龍喝得臉頰微紅,支著他的肩,口氣半是戲謔半是真心,說嘎子,以后我家也是你的家。
北京巷尾曲折的月光微透,盤旋著落在在少年的臉上。少年微微有些胖,他卻只覺得好看極了,尤其是那一雙盛滿愛與善念的眸子。他想就著月光吻眼前少年漂亮的眉眼,但最終也只是拍拍他的肩膀,笑著叫了聲大龍。
海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身邊人說他對鄭云龍?zhí)?,后者大庭廣眾下和他對話都帶點小刺,只有他知道,這個說話帶刺的青年柔軟善良,像月光下慷慨的愛神。
不少人說他聰明,但其實阿云嘎想通一件事要自我消化很久,比如為什么父母走得那么早,比如為什么哥哥那么苦,比如世界上真的有像鄭云龍這樣嘴硬心軟的人捧著一顆真心對他好,比如在鄭云龍的人生中他不再有排他性的位置。
鄭云龍或許永遠不會知道,rent結(jié)尾的那個深切的吻多少次輕松溜進畢業(yè)后阿云嘎的夢境中。
他一個人走在上海的夜晚的街道上,一面走一面想,雖然很痛苦,但比起讓鄭云龍愛他,他更希望鄭云龍健康幸福,為此他可以付出任何代價。所以不管那個人是誰,他都要幫他。
他一個人回程
那天晚上沒有月亮,也沒有人在路上笑著同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