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角的清涼感真實存在,處理得甚至算得上精心,但這與他此刻冰冷的姿態(tài)形成了極其割裂的對比。
唐曉翼似乎被這沉默的注視激怒了,或者更準確地說,是感到了被窺探的不適。
他眼神一冷,嘴角卻勾起一抹更加冰冷的弧度。他伸出那根剛剛被擦拭得異常干凈的手指,冰涼的指尖帶著玉石般的質(zhì)感,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褻瀆的狎昵,輕輕點向亞瑟額角紗布的邊緣。
“不過,” 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如同貼著耳膜滑過的冰片,“我還是建議您,下次嘗試在風暴中表演雜技時,選個更柔軟的落點。畢竟……”
他的指尖在紗布邊緣危險地流連,沒有真正觸碰傷口,卻帶來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您的存在價值,目前還維系在這具…相對完整的軀殼上。過早地把自己摔成一堆需要拼湊的碎片,對誰都沒有好處,您覺得呢?”
他再次使用了敬語,卻比任何辱罵都更充滿侮辱性的掌控意味。
指尖的冰涼氣息透過紗布傳來,亞瑟的身體本能地繃緊了一瞬,但隨即強迫自己放松。
他看著唐曉翼近在咫尺的臉,看著那雙深不見底的琥珀色眼瞳里極力維持的冰冷和完美掌控。
然而,在那冰冷的表象之下,亞瑟捕捉到了一絲極其細微的不協(xié)調(diào)。
是呼吸。
唐曉翼的呼吸,比平時略快了一絲,雖然被他強行壓制得極其平穩(wěn),但在如此近的距離下,在亞瑟刻意屏息的專注中,那細微的紊亂依舊無所遁形。
還有他點在自己額角紗布邊緣的指尖,那冰涼的觸感之下,似乎也藏著一絲極力控制的、幾乎無法察覺的僵硬。
這細微的破綻,在昏黃的燈光下,在對方刻薄的言語中,卻顯得如此清晰。
他并非如表面那般毫不在意。
他在意這傷口,在意這“物品”的完整性,甚至可能……在意處理過程中那短暫的被迫的肢體接觸。
就在這時,唐曉翼似乎終于耗盡了耐心,或者無法再忍受這沉默的審視和指尖下傳遞的令他煩躁的感知。
他猛地收回了手,動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倉促。
“看來精神恢復(fù)得不錯,都有力氣用眼神來控訴了?!?/p>
唐曉翼的聲音恢復(fù)了之前的冰冷平板,轉(zhuǎn)身走向一旁的矮柜,背對著亞瑟,姿態(tài)重新變得無懈可擊。
“既然醒了,就把藥喝了。”
他從矮柜上拿起一個精致的骨瓷小碗,碗里是濃稠如墨散發(fā)著刺鼻苦澀氣息的藥液。
端著碗,緩步走回床邊,停在一步之外的距離。
唐曉翼不再靠近。只是將碗遞到亞瑟面前,眼神冰冷地示意。
“請?!?/p>
一個冰冷的、毫無溫度的敬語。
亞瑟看著那碗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藥液,又抬眼看向唐曉翼。
對方臉上是完美的冰冷面具,但剛才那細微的呼吸紊亂和指尖的僵硬,卻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中留下了無法忽視的漣漪。
亞瑟沒有再像之前那樣被強迫灌藥時的屈辱和掙扎,他緩緩地、帶著一種近乎疲憊的順從,伸出手。
那只戴著玉環(huán)的手腕暴露在昏黃的光線下,玉環(huán)的搏動清晰可見。
指尖觸碰到冰涼的碗壁,在接過碗的瞬間,他的手指,似乎極其無意地輕輕擦過了唐曉翼端著碗的手指關(guān)節(jié)。
觸感冰涼。
但亞瑟清晰地感覺到,那冰涼的指關(guān)節(jié),在他指尖掠過時,極其細微地瑟縮了一下。
唐曉翼的眼神驟然一凝,如同被無形的針扎到,猛地將手收回背到身后,握成了拳。
他臉上的冰冷面具出現(xiàn)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裂痕
亞瑟仿佛毫無所覺,只是垂著眼,看著碗中濃稠的藥液。
他不再猶豫,端起碗,將那冰冷的藥液一飲而盡。
極致的苦澀在口腔和喉嚨里蔓延,如同吞咽黑暗本身。
他閉上眼,忍受著藥力帶來的不適。
額角的清涼,玉環(huán)的冰冷搏動,藥液的苦澀,混雜著剛才指尖那冰涼的觸感和對方指關(guān)節(jié)那細微的瑟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