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個時辰里，喬韻協(xié)助醫(yī)者清理傷口、煎藥施針。她手法嫻熟，連醫(yī)者都忍不住稱贊："姑娘好手藝，這金針渡穴的手法可是齊國太醫(yī)院的秘傳？"

"家父常年行商，時常受傷，我便學了些。"喬韻輕描淡寫地回答，眼睛卻一直盯著張澤禹蒼白的面容。這人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才會受如此重的傷？

天色漸暗，張澤禹的呼吸終于平穩(wěn)下來。醫(yī)者去煎新藥，留下喬韻一人守在榻前。

"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沒齒難忘。"

喬韻嚇了一跳，回頭發(fā)現(xiàn)張澤禹已經(jīng)醒了，正虛弱地對她微笑。

"先生言重了，不過是舉手之勞。"喬韻遞給他一杯溫水，"先生這傷..."

"三個月前秦燕邊境的沖突。"張澤禹輕描淡寫地說，"一支流矢罷了。倒是姑娘，身為俘虜卻救我性命，不怕我好轉(zhuǎn)后對你不利？"

喬韻將藥碗放在他手中："醫(yī)者仁心，不分敵我。"

張澤禹眼中閃過一絲異色，緩緩飲盡苦藥："好一個'醫(yī)者仁心'。難怪將軍對你..."

他突然住口，轉(zhuǎn)移話題道："聽聞姑娘精通音律？我這里有張古琴，不知可有幸一聽？"

喬韻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果然在墻角發(fā)現(xiàn)一張蒙塵的古琴。她走過去輕輕撥動琴弦，音色沉郁悠遠，是把難得的好琴。

"先生病體未愈，不宜勞神..."

"就當是報答救命之恩。"張澤禹堅持道，"我已許久未聽真正的琴音了。"

喬韻不再推辭，凈手焚香，在窗前坐下。指尖輕撫琴弦，一曲《猗蘭操》緩緩流出。這是父親生前最愛的曲子，講述空谷幽蘭無人欣賞卻依然芬芳的孤高品格。

琴音哀而不傷，張澤禹閉目聆聽，手指在錦被上輕輕打著節(jié)拍。曲至高潮處，窗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是朱志鑫低沉的聲音：

"誰允許你動張先生的琴？"

琴聲戛然而止。喬韻抬頭，看見朱志鑫一身戎裝站在門口，面色陰沉。左航跟在他身后，眼中帶著幸災樂禍的神色。

"將軍勿怪喬姑娘。"張澤禹撐起身子，"是在下請求她彈奏的。"

朱志鑫大步走入室內(nèi)，先查看了張澤禹的傷勢，然后轉(zhuǎn)向喬韻："你懂醫(yī)術(shù)？"

"略通皮毛。"喬韻垂眸答道。

"將軍有所不知，"張澤禹笑道，"若非喬姑娘及時相助，我怕是要去見先父了。"

朱志鑫眉頭微蹙，對喬韻道："你救了澤禹，我欠你個人情。有什么要求，可以提。"

喬韻抬頭直視他的眼睛："我想知道我父親葬在何處。"

室內(nèi)一時寂靜。左航忍不住插嘴："將軍，此事..."

"齊國邊境的落雁坡，面朝東南。"朱志鑫打斷他，"我命人立了木牌，上書'齊商喬公之墓'。"

喬韻眼眶一熱，深深福了一禮："多謝將軍。"

朱志鑫別過臉去，對張澤禹道："你好生休養(yǎng)，燕王命我三日后出征剿匪，府中事務就交給你了。"

"將軍放心。"張澤禹點頭，又看向喬韻，"不知可否讓喬姑娘每日來為我換藥？她的手法比老**多了。"

朱志鑫沉吟片刻："隨你。"說完轉(zhuǎn)身離去，左航緊隨其后。

待腳步聲遠去，張澤禹對喬韻眨眨眼："這下你有正當理由在府中走動了。"

喬韻這才明白他是故意為之，心中不由一暖："先生為何幫我？"

張澤禹望向窗外漸暗的天色："或許是因為...你的琴聲里，有故鄉(xiāng)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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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朱志鑫在書房查看地圖，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進來。"

張澤禹推門而入，氣色已好了許多。他徑自在朱志鑫對面坐下，自顧自地倒了杯茶。

"她今日問起她父親的墓地。"張澤禹輕聲道。

朱志鑫頭也不抬："我告訴她了。"

"你變了，志鑫。"張澤禹意味深長地說，"換作從前，你會用這個信息要挾她，換取更多齊國商路的情報。"

朱志鑫終于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煩躁："她救了你的命。"

"不僅如此吧？"張澤禹微笑，"那姑娘確實特別，不僅精通醫(yī)術(shù)音律，談吐也不似尋常商賈之女。我查過了，她母親是齊國沒落貴族的女兒，難怪有這般教養(yǎng)。"

朱志鑫放下手中的筆："你想說什么？"

"小心左航。"張澤禹突然正色道，"他對你留下喬韻一事極為不滿，今日還私下向蘇相遞了消息。"

朱志鑫眼中寒光一閃："他敢！"

"蘇新皓對你早有戒心，如今你府中多了個齊國女子，他豈會放過這個把柄？"張澤禹壓低聲音，"我建議你盡快給喬韻安排個公開身份，比如...我的學生。"

"不行。"朱志鑫斷然拒絕，"太危險。"

張澤禹挑眉："危險？你是擔心她的安全，還是擔心自己..."

"夠了！"朱志鑫猛地拍案而起，"此事我自有主張。你養(yǎng)好傷便是。"

張澤禹不以為忤，悠然起身："也罷。不過志鑫，有句話我得說在前頭——若你對她無意，那我..."

"滾出去。"朱志鑫聲音冷得像冰。

張澤禹笑著搖頭，緩步離開。門關(guān)上后，朱志鑫一拳砸在案幾上，茶盞震得叮當作響。

窗外，一輪冷月高懸。不遠處的廂房里，喬韻正對著一盞孤燈，在竹簡上描繪記憶中父親墓地的方位。她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成為燕國權(quán)力漩渦中心的一枚棋子，更不知道，那位冷面將軍的心墻，已經(jīng)因她出現(xiàn)了一絲裂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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