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堯移開視線，說如今陛下宅心仁厚，那是假的，事實是，每天都有至少一位同僚因某句諫言而被皇帝斬首。

他下意識點點頭，片刻后又意識到不妥，補上一句：“陛下……挺好的?！?/p>

慕嶼自是將他的遲疑看在眼里，心中有了盤算，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撿了些奉承話來說：“大人對陛下忠心耿耿，慕嶼明白?！彼ＵＱ?，一副天真無害的模樣，“嶼兒只是好奇，若陛下疑心重。會不會影響到朝堂的穩(wěn)定呢？”

楚堯被戳中心事，手指下意識蜷了蜷，故作嚴厲地呵止：“這不是你該問的，此事休要再提?！?/p>

慕嶼神情依舊乖巧恭順，懂事地移開話題：“是，嶼兒記住了。只是……嶼兒還有一事相求?！?/p>

楚堯點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慕嶼低頭搓著衣角，眼神卻偷偷瞄著楚堯：“嶼兒想……想請大人教我讀書寫字?！?/p>

楚堯聽到，自然是欣慰的，這孩子懂事又溫順，眼看著也聰明，若是有機會能學習，將來許能成材。如今他自己有上進心，提出想要學習，總比人逼著他學要好。

想著，楚堯語氣也輕快起來：“當然可以，我去給你請個先生？”

其實楚堯心里已經(jīng)有了人選，當今太傅府上嫡長小姐林鈺清與自己乃是深交摯友，且才華橫溢不輸男子，請她來教最是合適。

本以為慕嶼會開心，不料下一秒便被他抓住了衣角，他仰頭看著楚堯，眼中滿是急切：“大人，嶼兒想讓您親自教我?！?/p>

這話便引人懷疑了，放著好好的老師不要，要我一個整日忙政務的丞相做什么？

慕嶼像是也察覺到了話中不妥，找補道：“……嶼兒怕先生嫌我笨，不愿意教我?！?/p>

這理由未免也太牽強了些，請來的老師那都是付了錢的，哪怕是個目不識丁五谷不分的傻子也總有人在教。更何況，慕嶼既然能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精準地抓住自己這個錢多心軟的丞相，就說明他并不笨，甚至十分聰敏。

楚堯輕輕握住他的手，剛要開口，就被慕嶼反握住：“大人……嶼兒不耽誤您的時間的……”

他暗自懊惱自己的不當心讓楚堯起了疑心，真實原因是不可能說出來的，如今只得搜腸刮肚地想理由，突然靈機一動：

“嶼兒只是想變得和大人一樣厲害……”

楚堯見他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心里早就被迷得找不著北，憐惜之情一起竟直接應下了：“……好吧，”楚堯伸手拍了拍他的腦袋，將他有些過長的劉海往耳側捋了捋，“不過先生還是要請的，有空時我來教你，沒空時先生來教，如何？”

慕嶼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

次日一早，楚堯剛道院門，便交到慕嶼等在院子里，一聽到他的動靜，立刻迎了上去。

他穿著一身干凈的衣服，頭發(fā)也梳得整整齊齊，看起來精神了許多。

楚堯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囑咐道：“林老師已經(jīng)在等著了，我先去宮中議事，你們慢慢學?！?/p>

慕嶼下意識摸了摸被他捏過的地方，有些恍惚：“宮中……”幾秒后才忽然意識到他這是要走，連忙開口：“大人什么時候回來？”

“那得看事情什么時候解決?！背蚧剡^頭，勾唇朝他笑了笑：“我會盡早的?！?/p>

慕嶼呆呆地望著他的笑容出神，直到快望不見時才猛然回神：“大人一定要早些回來！”

聲音里不自覺地帶上了些許依賴和撒嬌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