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樹,大約是槐樹罷,葉子已經(jīng)黃了大半,在風中簌簌地抖著。我每每伏案久了,便抬頭望它一眼,它亦無言地看我,我們就這樣成了相識。
這槐樹不知是何人所栽,亦不知活了多少年頭。樹干粗壯,表皮皸裂如老人之手,卻仍挺得筆直。春日里它抽枝發(fā)芽,嫩綠的葉子在陽光下閃著光;夏日則郁郁蔥蔥,投下一片陰涼;到了秋日,便如現(xiàn)在這般,漸漸褪去綠衣,顯出幾分蕭索來。冬日里,它便只剩枯枝,在寒風中瑟縮,卻又頑強地立著,等待來年的春風。
今日天氣頗好,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在書桌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我伸手去捉那光斑,它卻從指縫間溜走了。想來人生許多事,亦復如是,明明近在眼前,偏又捉摸不住。
槐樹下常有行人經(jīng)過。早晨是匆匆上班的青年,中午是蹣跚的老人,傍晚則是放學的孩童。他們或低頭看手機,或仰首望天,或三五成群嬉笑打鬧,卻鮮有人駐足觀看這棵槐樹。樹默默地立在那里,看盡了人間百態(tài),卻不發(fā)一言。
前日里下了一場雨,打落了不少黃葉。清潔工掃了又掃,終究敵不過風的任性。落葉歸根,本是自然之理,人卻偏要與之作對。我想,大約是因為落葉使人聯(lián)想到死亡,而人是最怕死的動物罷。
窗臺上落了一只麻雀,歪著頭看我。我亦看它,它卻不驚不懼,反而跳了兩步,啄食不知何時落在窗臺上的面包屑。食畢,它振翅飛去,留下一串細碎的叫聲。這叫聲很快淹沒在城市的喧囂中,無人注意。
槐樹的葉子又落了幾片。我知道,不久之后,它就會變得光禿禿的。但沒關系,它已經(jīng)這樣活了許多年,明年春天,又會煥發(fā)新生。
人若能如樹般堅韌,大約會少卻許多煩惱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