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星火》** 08

張桂源站在籃球場邊沿，指尖被凍得發(fā)紅。球鞋碾過積雪發(fā)出咯吱聲響，像他此刻雜亂的心跳。手機屏幕亮起又暗下——陳奕恒的朋友圈更新了照片：兩只盛滿熱可可的馬克杯，杯沿碰在一起，倒映著對面女孩淺淺的笑渦。

"投得真爛。"

一個清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張桂源猛地回頭，楊博文不知何時站在了籃板下，圍巾遮住了半張臉，呼出的白氣在睫毛上結了一層細霜。

"要你管。"張桂源用力拍了下籃球，雪粒四濺。

楊博文彎腰撿起滾落的球，突然一個漂亮的轉身跳投。籃球劃破飄雪，空心入網(wǎng)。"有火氣不如打場1v1。"他摘下圍巾掛在籃架上，露出左奇函今早偷偷系上的情侶款手繩。

雪越下越大，兩個身影在空曠的球場上來回奔突。張桂源的進攻越來越急，直到被楊博文一個干脆的蓋帽截停?；@球滾進雪堆，像顆被丟棄的心臟。

"你故意的。"張桂源喘著粗氣，汗水混著雪水從額角滑落。

楊博文用指尖轉著球："陳奕恒喜歡誰是他的自由。"球突然停住，"但你要是再這么慫，連吃醋的資格都沒有。"

雪落在張桂源僵住的背影上，很快積了薄薄一層。

餐廳的暖氣熏得陳奕恒臉頰發(fā)燙。姜琳琳正用筷子尖挑著魚刺，睫毛在燈光下投出小小的陰影。

"其實我知道你。"她突然開口，"?；@球隊的明星后衛(wèi)，上周對三中的絕殺很漂亮。"

陳奕恒的勺子"當啷"撞在碗沿。他沒想到對方會看自己比賽，更沒想到她記得這么清楚。玻璃窗映出他瞬間亮起來的眼睛，像小時候得到第一顆玻璃糖紙包的水果糖。

"校隊下周有練習賽..."話說到一半，手機震動起來。左奇函發(fā)來的照片里，張桂源在雪地練球的背影孤絕得像匹離群的狼。

"朋友鬧脾氣？"姜琳琳瞥見屏幕，了然地笑了。她的虎牙尖閃著細碎的光，"我表哥失戀時也這樣，在球場泡到凌晨三點。"

陳奕恒怔住了。他從未想過"失戀"這個詞會和張桂源扯上關系，就像沒想過自己會對著陌生女孩心跳加速。玻璃糖紙在陽光下能折射七彩光斑，可若撕開包裝，里面終究只是平凡的糖果。

——

左奇函推開琴房的門時，楊博文正在彈《夢中的婚禮》。修長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起伏，陽光穿過雪后初晴的窗，給他鍍上一層毛茸茸的金邊。

"寒假機票訂好了。"左奇函把熱可可放在譜架上，杯底壓著兩張機票行程單，"如果你改主意..."

"我媽昨天視頻時說..."琴聲突然中斷，"瑞士下了十年不遇的暴雪。"

左奇函的指尖悄悄爬上琴凳，離對方的手只有一寸距離："所以？"

"所以航班可能取消。"楊博文突然轉身，差點撞翻可可杯。他們鼻尖對著鼻尖，呼吸交錯成網(wǎng)，"你希望我改主意嗎？"

琴房門在這時被推開。張桂源帶著一身寒氣闖進來，籃球在地上砸出沉悶的回響："陳奕恒回來了沒有？"

走廊傳來熟悉的哼歌聲。左奇函眼看著張桂源的表情從焦躁變成別扭，最后定格成故作冷漠。當陳奕恒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時，他一把抓起籃球："教練找我們復盤戰(zhàn)術。"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與端著奶茶的陳奕恒擦肩而過時，球衣擦出靜電的火花。

陳奕恒舉著兩杯奶茶愣在原地："他吃錯藥了？"

楊博文突然蓋上琴蓋："我去改簽機票。"他的耳尖在陽光下紅得透明，"暴雪要持續(xù)一周。"

左奇函的指尖終于碰到琴凳上那只微涼的手。窗外積雪開始融化，水滴敲打屋檐的聲音，像某個人的心跳。

校籃球館空蕩得能聽見回聲。張桂源機械地重復著投籃動作，汗水把23號球衣浸成深紅。他故意沒開暖氣，讓寒冷麻痹那些不該有的念頭。

"教練根本沒找我們。"

陳奕恒的聲音從看臺傳來。張桂源手一抖，球砸在籃筐上彈得老遠。他轉身要走，卻被攔住了去路。

"為什么躲我？"陳奕恒手里還拎著那杯已經(jīng)涼掉的奶茶，塑料杯壁凝滿水珠，"因為姜琳琳？"

張桂源扯下護腕扔在地上："關我什么事。"

"那你現(xiàn)在在干什么？"陳奕恒突然提高音量，回聲在體育館里來回碰撞。

"我..."張桂源遲遲說不出口。

"張桂源，"他的聲音有些發(fā)抖，"你該不會..."

警報聲突然響徹校園。兩人沖到窗前，只見后山升起滾滾濃煙——枯草堆不知被誰點燃了?；鸸庵?，陳奕恒正追著張桂源到籃球館。后山騰起的濃煙中，他們看見左奇函拎著水桶飛奔的身影，楊博文的白圍巾在火光中獵獵如旗。

張桂源抓起滅火器就往外沖，陳奕恒緊隨其后。奔跑時，他忽然抓住前面人的手腕："等火滅了，我們得談談。"

逆光中，他看見張桂源點了點頭，發(fā)梢沾著的汗水被火光映成金色。遠處傳來消防車的鳴笛聲，而某種沉寂已久的東西，正在他們胸腔里噼啪作響。

火勢很快被控制住。五個少年灰頭土臉地坐在山坡上，看最后一絲白煙消散在暮色中。陳浚銘變魔術似的從包里掏出幾罐啤酒："壓壓驚。"

"你什么時候買的？"左奇函嗆得直咳嗽。

"剛才救火時順便去小賣部啊。"陳浚銘理直氣壯，"老板還給我打了八折。"

楊博文望著遠處閃爍的警燈，突然笑出聲。他一笑，其他人也跟著笑起來，笑聲驚飛了樹梢的麻雀。陳奕恒偷偷去看張桂源的側臉，發(fā)現(xiàn)對方也在看自己，火光余燼映在那雙眼睛里，像永不熄滅的星辰。

"敬烏龍火警。"左奇函舉起易拉罐。

"敬暴風雪。"楊博文碰了碰他的罐子。

"敬..."陳奕恒停頓片刻，"敬還沒說出口的話。"

張桂源的手抖了一下，啤酒泡沫溢出來，流到兩人交疊的衣擺上。陳浚銘左看右看，突然高舉酒罐："敬我的八折啤酒！"

夜**然綻開一朵煙花——不知是哪家孩子在提前慶祝新年。彩色的光斑落在少年們仰起的臉上，楊博文悄悄勾住左奇函的小指；張桂源往陳奕恒那邊挪了半步；而陳浚銘也往陳奕恒那邊挪了半步，并掏出手機，定格了這個瞬間。

火光漸熄，但有些東西，才剛剛開始燃燒。

[年少時的心動像雪夜星火，明知短暫，卻偏要燃燒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