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十三分。
時代峰峻大樓深處,空無一人的B2層康復中心里,只有器械低沉的嗡鳴和監(jiān)控攝像頭幽幽的紅光。劉耀文單腿跪在硬邦邦的器械凳上,右膝綁著加壓冰袋,每一次將左腿推向阻力器的頂端,他額角的青筋都隨之凸起,汗珠順著緊抿的嘴角滾落,砸在冰冷的不銹鋼地板上。
滴答,滴答。
聲音在死寂的空間里被無限放大,像一種隱忍的倒計時。
砰!
膝蓋毫無預兆地撞上器械的金屬邊角,劇痛瞬間炸開!劉耀文身體猛地一歪,從器械凳上跌落,蜷縮著倒在地上。壓抑的痛哼從緊咬的牙關擠出,他整個身體都在無法控制地顫抖,右膝的冰袋脫落,露出底下大片猙獰的青紫色淤痕。
他甚至無法爬起,只能將額頭抵著冰涼的地板,急促地喘息,試圖將那片撕裂般的痛楚壓回軀殼深處。
?
清晨七點半,總經(jīng)理辦公室。李飛揉著發(fā)脹的太陽穴,面前攤著一份藝人行程協(xié)調表。他點開安保部門凌晨發(fā)來的重點區(qū)域匯總郵件,例行公事地掃過那些安靜的走廊、空蕩的排練室截圖。
鼠標箭頭停在最后一張:B2康復中心凌晨2:17。
畫面有些晃動,昏暗的光線下,那個穿著黑色訓練服的熟悉身影正在做一組顯然超出承受極限的力量訓練。李飛皺眉,手指在觸控板上劃過,下一幀的時間戳是2:32。畫面清晰定格在那個身影從器械上跌落、蜷縮于地的瞬間,膝蓋撞擊器械邊緣的角度清晰得刺眼。
李飛的心猛地一沉。
他幾乎是立刻拿起內線電話:“讓耀文現(xiàn)在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就說...核對綜藝流程細節(jié)?!?/p>
三十分鐘后,劉耀文推開厚重的木門,神色如常,甚至帶著點沒睡醒的慵懶,右腿微不可查地跛了一下?!袄羁?,您找我?”
李飛沒說話,只是默默將顯示器屏幕轉向他。屏幕上,是他蜷縮在地、痛苦緊鎖的臉部特寫放大圖,以及膝蓋上那片驚心動魄的深紫淤青。
空氣瞬間凝固。劉耀文臉上所有的偽裝在幾秒鐘內褪盡,只剩下赤裸的蒼白。他下意識想后退一步,右膝傳來的劇痛卻讓他吸了口涼氣,身體晃動了一下。
“這是什么?”李飛的聲音不高,卻像裹著寒冰的鉛塊。
“…沒什么,不小心摔了一下。”聲音有些干澀。
“耀文,”李飛繞過桌子,站到他面前,目光如炬地盯著他躲閃的眼睛,“看著我!‘不小心’會每天凌晨去折磨傷處?‘不小心’會讓恢復期三個月的二級髕腱炎惡化到需要重新評估半月板損傷?!”
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劉耀文心上。他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試圖用這種刺激來維持搖搖欲墜的鎮(zhèn)定:“我能控制。演唱會我不是撐下來了嗎?”
“撐下來?”李飛幾乎是咬牙切齒,他拉開抽屜,重重丟出一份來自康復中心的最新評估報告,“看看主治醫(yī)生寫的!‘應力性骨水腫跡象明顯,強烈建議停止高強度訓練至少八周,否則永久性損傷風險極高!’ 耀文,你不是在撐,你是在毀你的腿!”
“可我不能停!”劉耀文聲音猛地拔高,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嘶啞,“還有不到一個月就是首爾場!我和健太的雙人舞…”
他哽住,胸口劇烈起伏,眼眶瞬間紅了,那股一直強撐的倔強裂開了一道縫,露出底下深不見底的恐懼?!啊麄兊戎础7劢z等著看…網(wǎng)上都在說,那首曲子,那個改編的舞蹈是我們的經(jīng)典…我要是沒了,整個節(jié)目怎么辦?那個高潮部分怎么辦?!”
最后幾個字帶著顫音,像在哭喊。那個光芒萬丈的舞臺之星,此刻在辦公室慘白的燈光下,脆弱得像一張繃緊到極限的紙。
李飛看著他眼中水氣氤氳卻強忍著不讓它掉下來的倔強,胸口也是一陣窒悶。他沉默了幾秒,聲音放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再經(jīng)典的作品,也比不上一個完整的劉耀文重要。團隊不是靠一個人的犧牲來成全的?!?/p>
“收拾東西,”李飛轉身,語氣斬釘截鐵,“一個小時后,我親自送你去醫(yī)院,重新做全面評估和專家會診。在得到明確診斷和治療方案之前,所有舞蹈排練暫停。這是命令?!?/p>
辦公室的門在身后關上,隔絕了外面一切聲響。走廊上,嚴浩翔和賀峻霖剛巧經(jīng)過,正說笑著要去訓練,看到劉耀文失魂落魄地靠在墻邊,臉色白得嚇人。
“耀文?怎么了?臉色這么差?”嚴浩翔臉上的笑容立刻收起。
劉耀文抬眼,那濃重的絕望和無助瞬間擊中了兩人。他動了動嘴唇,卻什么也沒說出來,只是猛地推開想上前扶他的嚴浩翔,拖著那條不自然的腿,踉蹌地沖進了旁邊的備用訓練室,砰地一聲關上門,重重落了鎖。
嚴浩翔和賀峻霖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疑和沉重。
?
消息像冰水倒進滾油,瞬間在團隊內部炸開。
馬嘉祺第一時間趕到了李飛辦公室。當他看到劉耀文的核磁共振片子——那本應光滑的韌帶組織上清晰可見的炎癥和撕裂信號,以及半月板邊緣可疑的陰影——他的臉色變得比李飛還要難看。
“他從來沒說過…這么嚴重…”馬嘉祺的聲音低沉得可怕,手指無意識地收緊,那份報告幾乎被他捏皺,“每次問他,都說‘沒事’、‘快好了’…”
“他不想成為拖累?!崩铒w重重嘆氣,“這孩子的脾氣你比我清楚?!?/p>
“糊涂!”馬嘉祺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既是憤怒也是心痛,“是大家的舞臺重要,還是他的腿重要?!沒了腿,他以后的人生怎么辦?!”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醫(yī)院安排好了?我陪他去?!?/p>
“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骨科最好的專家。你現(xiàn)在需要做的,是穩(wěn)住團隊?!崩铒w目光深沉,“宋亞軒那邊音樂創(chuàng)作營剛進狀態(tài),耀文這事對他沖擊肯定不小。丁程鑫心思細,賀峻霖那邊還要對接后續(xù)日本綜藝行程…更不能亂?!?/p>
馬嘉祺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他是隊長,這個擔子他必須扛穩(wěn)。
他轉身走向那扇緊閉的訓練室門。隔著門板,能聽到里面壓抑的、沉悶的撞擊聲,還有…低啞的、仿佛嗚咽般的嘶吼。
馬嘉祺的心被狠狠揪住。他沒有敲門,只是隔著冰冷的門板,平靜而堅定地開口:
“劉耀文,開門?!?/p>
里面的聲響戛然而止。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怕舞臺留白?怕節(jié)目不完整?怕辜負所有人?”馬嘉祺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穿透門板,“但你錯了。時代少年團能站到今天,從來不是靠哪一個人的硬撐。是靠我們七個,缺一不可?!?/p>
“傷不是借口,但健康是根本?,F(xiàn)在立刻開門,別讓自己一個人扛?!?/p>
沉默。
漫長的幾秒鐘后,門鎖發(fā)出“咔噠”一聲輕響,門被拉開一條縫隙。劉耀文靠著墻站著,臉上淚痕未干,眼睛赤紅一片,所有的硬殼都已經(jīng)粉碎,只剩下全然的脆弱和迷茫。
馬嘉祺走進去,什么也沒說,只是張開手臂,用力地、牢牢地抱住了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抱住了那個渾身顫抖、卸下所有偽裝后無助的少年。
“別怕。”馬嘉祺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沉穩(wěn)得像磐石,“有我在。有我們在?!?/p>
這一刻,沒有責備,沒有安慰的空話。只有一個無聲的承諾:無論這條路多難,他們一起走。
馬嘉祺的手機在口袋里無聲地震動了一下。他松開劉耀文,掏出來看了一眼。
屏幕上是佐藤美櫻發(fā)來的信息,日文夾雜著笨拙的中文:
「耀文くん、大丈夫ですか?とても心配しています...もし何か私達にできることがあれば、遠慮なく言ってください。一緒にステージでまた踴れる日を信じています。頑張れ!」 (耀文君,還好嗎?非常擔心...如果有什么我們能做的,請不要客氣說出來。我相信一定能再次一起在舞臺上跳舞的日子。加油?。?/p>
下面是一張照片,Starlight七位成員圍在一起,對著鏡頭舉著一個手寫的、筆畫歪歪扭扭的卡片,上面是中英日三語的“耀文加油!” “Go Ryan!” 「頑張れ!耀文!」賀峻霖臨時做了翻譯。
異國的牽掛,穿越了電波,溫柔地落在這間充滿傷痛氣息的訓練室里。
馬嘉祺把手機遞給劉耀文看。少年通紅的眼眶里,原本的死寂被注入了一絲微弱的暖意和震動。他死死盯著那張卡片,指尖顫抖著撫過屏幕上那笨拙卻真摯的字跡。
無聲的淚再次涌出,滑過臉頰,但這一次,不再只有絕望和冰冷。那里面,多了一點名為“不孤單”的重量。
傷口很痛,前路迷茫。
但至少在這一刻,他知道了,他并非獨自背負著這一切。無形的絲線,跨越了傷痛與國界,從遠方和眼前,同時連接著他,帶來支撐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