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紐扣在血泊里打著轉(zhuǎn),蘇晚晴撲過去時膝蓋砸在碎玻璃上。林月華的高跟鞋聲已經(jīng)沖進樓梯間,白大褂下擺掃過門框,第三顆紐扣的位置空著,露出里面一小片皮膚。
"站?。?蘇晚晴抓起紐扣塞進兜里,掌心蹭到紐扣背面凸起的紋路——和前世婆婆那枚頂針內(nèi)側(cè)的接縫一模一樣。樓梯間的應急燈忽明忽暗,林月華的珍珠項鏈在剛才撕扯中斷了線,乳白的珠子順著臺階往下滾,每顆都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
她追到三樓拐角時,林月華突然轉(zhuǎn)身。紫藥水染過的指甲掐著自己鎖骨下的疤痕,那位置和蘇晚晴剖宮產(chǎn)的刀口分毫不差。"你以為搶到紐扣就能改變什么?"林月華喘著氣,指甲在舊傷上刮出血痕,"看看這個!"
疤痕裂開的瞬間,蘇晚晴看清里面嵌著層透明薄膜——1977年北大錄取通知書上的指紋膜,邊緣還粘著半片燒焦的?;諣C金。
"當年被推下樓梯的根本不是你!"林月華撕開整片疤痕,薄膜在指尖顫動,"是我頂著你的名字去報到時,被陳志遠他媽從圖書館臺階上推下來的!"血順著她脖子流進衣領(lǐng),在白色制服上洇出紫紅色。
蘇晚晴抓住扶手穩(wěn)住身子。前世產(chǎn)房里的記憶突然閃回——她昏迷前最后看到的,確實是圖書館的磨砂玻璃窗。而婆婆的銅頂針,本該別在右領(lǐng)口的,那天卻出現(xiàn)在左領(lǐng)口。
樓下突然傳來爆炸聲。熱浪裹著紙灰從樓梯井翻涌上來,林月華趁機往檔案室方向跑。蘇晚晴扯下工作服纏住手掌,抓住還在滾動的珍珠用力一捏——塑料外殼碎裂,里面竟藏著微型膠片,顯影出的畫面是年輕時的陳志遠,正把什么東西塞進婆婆的頂針里。
檔案室的門已經(jīng)被火舌舔得發(fā)紅。林月華站在火場中央,裁紙刀抵著自己咽喉:"再過來我就跳進去!反正..."她突然詭笑,"你永遠找不到第二枚頂針。"
蘇晚晴沖進火場的瞬間,天花板掉下塊燃燒的檔案柜。她滾地躲開時,兜里的銅紐扣滑出來,在高溫中開始變形。林月華尖叫著撲向紐扣,裁紙刀卻劃開了自己的襯衫前襟——右鎖骨下方,赫然是另一道縫合疤痕。
"看清楚!"林月華撕開第二道疤,里面嵌著張泛黃的《新生體檢表》,"這才是真正的錄取者!"表格照片欄被燒去一角,但殘留的鋼印顯示日期確實是1977年9月。
熱浪把紐扣熔成了赤紅的液滴。蘇晚晴徒手扒開炭堆,燙傷的掌心粘起半枚變形的紐扣——內(nèi)側(cè)粘著片錄取通知書殘頁,陳志遠用血寫的"贖"字被高溫扭曲,最后一筆竟變成了"愛"。
"他偷通知書是為了..."蘇晚晴喉嚨被濃煙嗆住。前世陳志遠臨終時塞給她的那張紙條,突然在記憶里清晰起來——上面被血糊住的字跡,分明是"頂針里有真相"。
林月華突然安靜下來。她染著紫藥水的指甲松開裁紙刀,從燃燒的檔案堆里抽出本值班日志:"老太太的遺書...提到雙胞胎..."火苗竄上來吞沒了后半句話,但蘇晚晴看清了扉頁上的鋼筆字——"月華吾女"。
水管爆裂的水柱沖散了兩人。蘇晚晴攥著半枚紐扣滾到走廊時,李教授的電報正從燒焦的門縫里飄進來。老人用針管在電報紙背面刻了行小字:"第二枚頂針在陳志遠表盤背面"。
水柱沖散濃煙的剎那,蘇晚晴的睫毛上還掛著滾燙的灰燼。她攥著半枚紐扣的手掌傳來灼燒般的刺痛,卻比不上看到電報時心臟的抽緊——陳志遠那塊老上海表,此刻正戴在李教授手腕上。
檔案室方向傳來重物倒塌的悶響。林月華的尖叫混在消防栓噴涌的水聲里,像被掐住脖子的貓。蘇晚晴跌跌撞撞爬起來時,發(fā)現(xiàn)掌心黏著的紐扣殘片正在滲血——燙傷的皮膚組織里,隱約露出錄取通知書上"晴"字的最后一筆。
"月華吾女..."她盯著飄到腳邊的遺書殘頁,突然想起前世婆婆臨終前詭異的微笑。老人干枯的手指曾死死扣住她腕表表帶,當時她以為只是臨終譫妄。
樓下急診科突然響起雜亂的腳步聲。蘇晚晴把紐扣殘片塞進胸前的工牌夾層,冰涼的塑料殼貼上皮膚時,她摸到內(nèi)側(cè)有道凸起的刻痕——是前世她親手刻在頂針內(nèi)側(cè)的防偽標記。
"蘇醫(yī)生!"護士小張的驚呼從走廊盡頭傳來,"李教授在ICU等您,他說..."話音未落,檔案室方向突然爆出第二聲巨響。燃燒的門框砸下來時,蘇晚晴看見林月華的白大褂衣角在火光中翻卷,像只垂死的蛾子。
她沖向樓梯間時踩到顆珍珠。塑料外殼裂開,露出里面第二張微型膠片——二十歲的陳志遠跪在雪地里,正把染血的錄取通知書塞進頂針。照片邊緣有行褪色鋼筆字:給真正的晴。
ICU的自動門在面前滑開。李教授的病床上攤著塊拆解的老上海表,齒輪間卡著片泛黃的紙。老人顫抖的手指正試圖夾起表盤背面那枚銅片——蘇晚晴呼吸停滯了,那上面熟悉的磨損痕跡,和她工牌里藏著的紐扣殘片如出一轍。
"林月華的血樣..."李教授突然劇烈咳嗽,針管從指間滾落,"RH陰性AB型...和當年體檢表..."監(jiān)護儀刺耳的警報聲中,蘇晚晴看清了針管里晃動的血樣——和她前世難產(chǎn)大出血時,病歷上被紅筆圈出的罕見血型一模一樣。
走廊傳來雜亂的奔跑聲。她下意識摸向工牌,卻發(fā)現(xiàn)紐扣殘片不知何時已嵌進表帶縫隙。金屬摩擦的瞬間,表盤玻璃突然映出雙眼睛——不是倒影,是二十歲陳志遠透過頂針內(nèi)側(cè),正絕望地凝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