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除夕那天晚上的對話過后，楊博文幾乎沒再和左奇函交流過，算起來他也沒回過幾次家。

高考結束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司機接了楊博文去餐廳，左建開在包廂里等他。

出乎意料的是，左奇函也在。

楊博文剛灰頭土臉地從考場上下來，臉上難掩疲憊之色，他只想安安靜靜地好好睡上一覺，什么也不管。

“爸?！睏畈┪淖叩阶肋叄傲艘宦?。

“坐下吧，肯定累了，吃完回去好好休息，三個多月的假期等著你呢?！弊蠼ㄩ_笑著說。

左奇函頭也不抬地在玩手機，左建開多次暗示他無果，只能無可奈何地作罷。

“我已經(jīng)找好了暑期工?！睏畈┪淖聛?，說，“后天就上班，包吃住?！?/p>

“你這孩子，家里又不是沒錢養(yǎng)你，打什么暑期工，找罪受啊？”左建開皺起眉，“別去了，安心在家玩，要是想出去旅游，就跟我說一聲，我給你安排好?！?/p>

楊博文搖搖頭：“就是想鍛煉鍛煉自己。

左奇函低著頭冷哼一聲：“這么不想在家待著，當初回來干嘛。”

左建開臉色一變：“怎么跟你哥說話的？”

楊博文根本疲于面對這些，只是輕聲說：“沒事的，吃飯吧?！?/p>

左奇函嘴里再難聽的話他都聽過了，這句實在算不上什么。

飯桌上始終圍繞著淡淡的生硬氣氛，左建開一邊給楊博文夾了菜，一邊問他準備報考什么學校和專業(yè)，楊博文只是說還不確定，先翻翻報考指南，具體還是要看分數(shù)考得怎么樣。

其實他早就有了目標，省內(nèi)的一所大學，他比較心儀其中的工程類專業(yè)。

但他覺得沒必要說。

左奇函一句話沒說，吃了幾口菜就撂下筷子往外走。

“上哪兒去？”左建開問他。

左奇函頭也沒回：“吃飽了，走了。”

“你像話嗎？怎么一點禮貌都沒有！”

“我說了不想來你非逼著我來。”左奇函不耐煩地轉(zhuǎn)過頭，“我現(xiàn)在犯惡心，吃不下，你還不讓我走？”

眼看著左建開就要拍桌子，楊博文說：“爸，別生氣了，馬上就要中考了，別影響奇函的心情。”

還沒等左建開說什么，左奇函就嗤笑：“誰讓我犯惡心誰心里有數(shù)?！?/p>

“左奇函！”左建開沉聲怒道。

左奇函置若罔聞，拉開門出去了。

“這小子被慣得無法無天了?！弊蠼ㄩ_嘆了口氣，“我以前一直覺得對他有虧欠，什么事都依著他，給寵壞了，現(xiàn)在又是叛逆期，更不聽話。”

楊博文說：“再長大幾歲就好了，他心情不好，我也有責任。”

我不該出現(xiàn)在這個家里，不該當他的哥哥，不該是個同性戀。

“你別管他，他就是太任性了，畢竟你們都..都好多年沒相處了，他現(xiàn)在又什么都聽不進去，很多事情沒法理解，脾氣差得要命。

楊博文沒說話，只是安靜地點點頭。

左建開勸不動楊博文,最后只能同意他去打暑期工。

其實楊博文撒謊了，并沒有包吃住的暑期工，他找的是家教的工作，每天包一至于住的地方，之前在老城區(qū)和母親住的那間房子還在，打掃打掃就能住人，頓午飯。

那里才是最適合他的家。

楊博文休息了一天，然后收拾了東西，整理到行李箱里。

他來左家的時候就只帶了一個行李箱，在這兒住了一年，東西一點沒變多，仍然只是一個箱子就能全部收完。

左建開昨天下午出差去了，楊博文拒絕了他安排司機送自己的要求，說自己坐公交車就好。

他拎著行李箱下樓的時候，心情意外的輕松，他果然不屬于這里。

剛走到大門前，門被打開，左奇函單肩背著書包，面無表情地走了進來。

他的身后是夏日早晨明麗的陽光，照得少年青春恣意，鮮活有朝氣，哪怕那張臉的神色再臭，也敵不過男孩子正當年少時專屬的蓬勃氣息。

楊博文微怔，左奇函身上的東西，是他從不曾擁有的，哪怕在三年前同樣的年紀里，楊博文也沒有過半分與之類似的囂張輕狂氣勢。

好像有的人生來就不同，哪怕他們是親兄弟。

然后楊博文問：“明天不就是中考了嗎，你怎么突然.

“關你什么事?”左奇函微擰著眉,“輪得到你來盤問我?”

楊博文閉上嘴，拖著行李箱往外走。

“聽說你是去做家教?！辈辽矶^時，左奇函突然開口，“家教會包住宿？”

“會?！睏畈┪牡椭^說。

“騙誰呢?！弊笃婧梢牡?，“說不定是跟哪個男的同居去了吧?！?/p>

楊博文從沒覺得左奇函這么神經(jīng)質(zhì)過，好像在左奇函眼里，自己除了跟野男人亂搞就沒有別的事可以做了。

“跟誰同居都不重要?！睏畈┪纳陨允箘艑⑿欣钕涮崞饋硪稽c拎到門檻外，他淡淡地說，“我不會再惡心你了，你不用見到我了?！?/p>

“最好是這樣?！弊笃婧穆曇粲行┑秃?，“滾出去了就別再回來?！?/p>

“不會的?！睏畈┪恼f。

然后他拉著行李箱走過小花園，推開圍欄門，徹底邁出了屬于左家的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