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背上的顛簸讓沈白榆時昏時醒。
每次短暫恢復(fù)意識時,他都能感覺到背后傳來的溫度——容珩被安置在他身后,用布帶與他牢牢綁在一起。少年的額頭抵著他的后頸,每一次呼吸都帶著不正常的灼熱。
“再撐半日……”南衙校尉的聲音時遠(yuǎn)時近,“……青州大營有軍醫(yī)……”
沈白榆想說話,卻只咳出一口血沫。喉間的劇痛提醒著他,那短暫恢復(fù)的聲音已經(jīng)永遠(yuǎn)失去了。
黃昏時分,他們被奔騰的水聲驚醒。沈白榆睜開眼,看見一條寬闊的大河在夕陽下泛著金紅色的波光。河邊停著艘雙桅商船,船頭站著個熟悉的身影——徐掌柜的煙管在暮色中明滅。
“上船。”老郎中簡短地說,“順流而下三日可到???。”
容珩被抬進(jìn)船艙時短暫地清醒過來。他染血的手指死死攥住沈白榆的衣角,嘴唇開合卻發(fā)不出聲音。沈白榆俯身,將耳朵貼在他唇邊。
“……別走……”
這是沈白榆第一次聽見容珩示弱。
徐掌柜的銀針在燭光下閃著冷光。沈白榆坐在艙門外,聽著里面斷續(xù)的呻吟和金屬碰撞聲。甲板隨著波浪輕輕搖晃,讓他想起小時候父親藥柜里的銅秤——也是這樣晃啊晃,最后永遠(yuǎn)停在了永和七年的雪夜。
“他活下來了。”徐掌柜推門出來時滿手是血,“但你該知道,有些傷好不了?!?/p>
沈白榆望向艙內(nèi)。容珩躺在窄床上,額上纏著厚厚的紗布,胸口緩慢起伏。月光從舷窗漏進(jìn)來,照見少年眉心那道疤——如今又添了新傷。
徐掌柜突然塞給他一個油紙包:“你的藥?!?/p>
包里有三粒琥珀色藥丸,和仁心堂的一模一樣。沈白榆猛地抬頭。
“含服可發(fā)聲,但會加劇毒素侵蝕?!崩侠芍袎旱吐曇簦白疃嘤萌?,之后……”他比了個喉間斷裂的手勢。
沈白榆將藥包貼身收好,搖了搖頭。
——他不會用。
夜半時分,容珩發(fā)起高熱。沈白榆用浸了井水的布巾擦拭他滾燙的額頭,卻被突然抓住手腕。
少年在譫妄中喃喃自語:“冷……”
沈白榆脫掉外衫蓋在他身上,容珩卻仍在發(fā)抖。猶豫片刻,沈白榆躺下來,將少年顫抖的身體摟進(jìn)懷中。
【系統(tǒng)提示:目標(biāo)黑化值降至60%,即將傳送至下一世界——】
沈白榆閉上眼,假裝沒聽見。
天光微亮?xí)r,容珩的燒退了。他睜開眼,發(fā)現(xiàn)沈白榆靠在艙壁上睡著了,手里還攥著半塊濕布。晨光給那人蒼白的臉鍍上一層柔和的輪廓,顯得睫毛格外長。
容珩輕輕挪動身體,從懷中掏出個東西——是那塊殘玉。他用短刀小心地雕琢著,玉屑簌簌落在被單上。
當(dāng)沈白榆被水鳥的啼鳴驚醒時,一塊溫潤的物件被塞進(jìn)他手心。
——殘玉被雕成了兩尾首尾相銜的魚,斷裂處化作流轉(zhuǎn)的波紋。
“雙魚佩?!比葭竦穆曇羯硢s清晰,“一半在你這里,另一半……”
他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
沈白榆握緊玉佩,忽然覺得掌心刺痛。翻過來一看,玉魚的眼睛處竟嵌著一粒帶刺的種子。
“蒺藜子?!比葭窆雌鹱旖?,“若是弄丟了,我會知道。”
船頭傳來徐掌柜的咳嗽聲:“過閘口了!”
沈白榆跟著容珩走上甲板。巨大的水閘緩緩開啟,前方是望不到邊的粼粼波光。河風(fēng)揚(yáng)起兩人的衣袍,一黑一灰,像兩只終于掙脫牢籠的鳥。
“下一站是???。”容珩望著遠(yuǎn)方,“南衙在那里有船隊。”
沈白榆點點頭。他想問很多事——關(guān)于復(fù)仇,關(guān)于未來,關(guān)于那塊雙魚佩的約定。但最終只是安靜地站在容珩身側(cè),聽風(fēng)掠過水面的聲響。
【警告:強(qiáng)制傳送倒計時10、9、8——】
沈白榆突然抓住容珩的手。
“怎么了?”少年皺眉。
7、6、5——
沈白榆張開嘴,用盡全部力氣發(fā)出嘶啞的氣音:“容……珩……”
4、3、2——
他看見容珩的瞳孔驟然收縮。
1。
白光吞沒視野的最后一刻,沈白榆感覺有人死死抱住了他。
【第一個世界:燼火·完】
【目標(biāo)黑化值最終鎖定:58%】
【救贖評價:星火未滅】
【下一世界載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