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灑進臥室,在地板上勾勒出菱形的光斑。陳奕恒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枕邊人安靜的睡顏——張桂源。
晨光中,張桂源的睫毛在臉上投下細小的陰影,嘴角微微上揚,似乎在做著美夢。那道眼角的疤痕已經(jīng)淡了許多,但在陽光下依然清晰可見。陳奕恒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即將觸碰到時又停住了。舊習(xí)慣很難改掉——在陳家的那些年,未經(jīng)允許的觸碰總會招致懲罰,無論是來自陳浚銘還是那些"醫(yī)生"。
手指懸在半空,微微顫抖。就在這時,張桂源突然睜開眼,溫暖的手掌覆上陳奕恒懸停的手指,輕輕將其引向自己的臉頰。
"早安,小恒。"他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唇角勾起溫柔的弧度,"想摸就摸,我說過的。"
陳奕恒的指尖輕輕觸碰那道疤痕,像對待珍貴的文物。這是他這兩個月來一直在做的"暴露療法"——通過安全的肢體接觸,逐步克服對親密行為的恐懼。
"做噩夢了?"張桂源注意到他額角的細汗。
陳奕恒搖頭,收回手指:"不算噩夢。只是夢到以前的事...陳浚銘給我注射藥物的場景。"他頓了頓,"但這次在夢里,你沖進來救了我。和現(xiàn)實中不一樣。"
張桂源撐起身子,絲綢被單滑落,露出肩膀上已經(jīng)愈合的槍傷:"現(xiàn)實中我也去了,只是晚了點。"
這個玩笑讓陳奕恒嘴角上揚。他學(xué)著張桂源的樣子,輕輕觸碰那道傷疤:"疼嗎?"
"比起看你受苦,這點疼不算什么。"張桂源握住他的手,在掌心印下一個吻,"咖啡?"
廚房飄來現(xiàn)磨咖啡的香氣。張桂源總是比陳奕恒早起半小時,準備好早餐再回來假裝睡著,只為看他醒來時驚訝的表情。這些小把戲是張桂源表達愛意的方式——記住陳奕恒所有喜好,咖啡要加多少糖,吐司烤幾分熟,甚至牙膏要從中間還是尾部擠。
陳奕恒跟著香味走進廚房。這個新家不大,但采光極好,每個房間都能看到花園。是張桂源堅持要買帶花園的房子,說陳奕恒需要多接觸自然,而不是像在陳家那樣被關(guān)在冰冷的豪宅里。
"今天要去復(fù)診吧?"張桂源遞給他一杯溫度剛好的咖啡。
陳奕恒點頭,小啜一口——完美,就像過去七十天里的每一杯:"嗯,最后一次神經(jīng)科檢查。如果指標正常,就可以停用那些拮抗劑了。"
"然后我們就可以去旅行了。"張桂源眼睛亮了起來,"記得嗎?我們說好的,去看真正的流星雨,不是躲在花園里偷看的那種。"
這個計劃讓他們都笑了起來。十五歲的張桂源曾偷偷帶著十二歲的陳奕恒熬夜看流星雨,結(jié)果兩人都被陳父罰抄家規(guī)?,F(xiàn)在,他們終于可以自由地創(chuàng)造只屬于兩人的回憶。
早餐后,張桂源開車送陳奕恒去醫(yī)院。路上等紅燈時,他的手自然地覆上陳奕恒的手背,拇指輕輕摩挲。三個月前,這種觸碰還會讓陳奕恒渾身僵硬;現(xiàn)在,他只是翻轉(zhuǎn)手掌,讓兩人的手指交纏。
復(fù)診很順利。醫(yī)生是個和藹的中年女性,看著檢查結(jié)果滿意地點頭:"神經(jīng)傳導(dǎo)完全正常,藥物殘留已經(jīng)代謝干凈。恭喜你,陳先生,從醫(yī)學(xué)角度講,你完全康復(fù)了。"
陳奕恒握緊拳頭,指甲陷入掌心。這個時刻他幻想過無數(shù)次,但當它真的到來時,卻有種不真實感。
"還會有...后遺癥嗎?"他輕聲問,"那些預(yù)知能力,感官過敏..."
醫(yī)生推了推眼鏡:"理論上不會。但大腦很復(fù)雜,尤其是經(jīng)歷過這種極端情況。如果出現(xiàn)任何異常,隨時聯(lián)系我。"
走出診室,陳奕恒發(fā)現(xiàn)張桂源正在走廊長椅上緊張地等待,手指不停地敲擊膝蓋。看到陳奕恒的表情,他立刻跳起來,眼中滿是希冀。
"怎么樣?"
陳奕恒沒有回答,只是上前一步,將自己埋入那個熟悉的懷抱。這是他第一次在公共場合主動擁抱張桂源。他能感覺到對方瞬間的驚訝,然后是緊緊的回抱,力道大得幾乎讓他喘不過氣。
"太好了..."張桂源的聲音有些哽咽,"太好了..."
回家的路上,他們繞道去了寵物收容所。一只三花貓懶洋洋地趴在貓爬架上,看到他們走近,立刻豎起尾巴,輕盈地跳下來蹭陳奕恒的褲腳。
"就像當年那只。"張桂源蹲下身,撓了撓貓咪的下巴,"記得嗎?它總喜歡這樣蹭你。"
陳奕恒小心翼翼地抱起貓咪,感受那溫暖的小身體在懷中呼嚕作響:"就叫它'小幸運'吧。"
這是他們新生活的又一拼圖——一個家,兩個人,一只貓。簡單得近乎奢侈。
晚上,張桂源做了陳奕恒最愛的海鮮意面。飯后,他們窩在沙發(fā)上看一部老電影,小幸運蜷在陳奕恒膝上打盹。當電影里的情侶接吻時,陳奕恒突然感到一陣不自在。盡管已經(jīng)克服了許多恐懼,親密關(guān)系對他而言仍是難以跨越的障礙。
張桂源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緊張,自然地轉(zhuǎn)移了話題:"明天要不要去花市?陽臺還可以再添幾盆植物。"
就寢前,像每晚一樣,張桂源檢查了所有門窗,確保警報系統(tǒng)開啟。這個習(xí)慣從他們搬進來的第一天就開始了——保護陳奕恒的安全感,讓他知道不會再有人突然闖入傷害他。
躺在床上,陳奕恒盯著天花板:"桂源哥..."
"嗯?"
"謝謝。"
張桂源側(cè)身看他,月光下的輪廓格外柔和:"為什么突然道謝?"
"為了...一切。"陳奕恒輕聲說,"為了找到我,救了我,等了我十二年..."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為了現(xiàn)在還在這里。"
張桂源的手在被子下找到他的,輕輕握住:"我會一直在這里。睡吧,小恒。"
第二天清晨,陳奕恒比往常醒得早。晨光尚未完全驅(qū)散夜色,臥室籠罩在柔和的藍灰色調(diào)中。他靜靜地看著身旁熟睡的張桂源——這個為他死過一次,又為他重生的男人。
一種前所未有的沖動涌上心頭。陳奕恒小心翼翼地靠近,屏住呼吸,輕輕貼上陳景明的唇。這個吻短暫如蝴蝶點水,卻讓他心跳如雷。
剛要退開,一只手突然扣住他的后腦,將他拉回。張桂源不知何時醒了,眼中盛滿笑意和更深的情感。第二個吻來得溫柔而堅定,像是等待了一輩子的回應(yīng)。
"早安,小恒。"分開時,張桂源低聲說,額頭抵著他的,"這是我收到過最好的早安吻。"
陳奕恒的臉燒了起來,但沒像以前那樣退縮。相反,他主動環(huán)住張桂源的脖子,再次靠近:"還會有更好的。"
陽光終于穿透云層,灑滿整個臥室。小幸運在門外輕輕抓門,要求早餐?;▓@里的新栽的花苗在晨風(fēng)中搖曳。遠處,城市的喧囂漸漸蘇醒。
但在這一刻,這個世界只有他們兩個人,和無數(shù)個即將共同迎接的晨光。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