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死盯著那道灰影消失的方向，掌心的符紙已被汗水浸透。骨杖拖地的輕響仿佛還回蕩在耳邊，他說“你走得太快了”，可這幽冥谷中哪有慢行的余地？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頭泛起血腥味，虎口的震痛提醒著方才那一戰(zhàn)的兇險(xiǎn)。

　　就在我準(zhǔn)備繼續(xù)前行時(shí)，身后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不是那種虛浮如魂的步履，而是實(shí)實(shí)在在踏在枯葉上的聲音。

　　我猛地轉(zhuǎn)身，卻見那名老者竟已站在三丈之外，灰袍無風(fēng)自動，骨杖拄地，雙目幽深如井。

　　“你怎么……”

　　話未說完，他便抬手打斷，目光落在我胸口的香囊上，眼神復(fù)雜。

　　“你不該來的?！彼穆曇舻统炼徛?，像是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

　　“但我來了?！蔽椅站o短劍，雖知對這樣的人說來毫無威懾，但至少能讓自己鎮(zhèn)定幾分。

　　他微微點(diǎn)頭，嘴角浮現(xiàn)一絲古怪的笑容，“是啊，你果然來了?！?/p>

　　話音剛落，他手中的骨杖輕輕一揮，一道金光瞬間掃過四周。霧氣被驅(qū)散，空氣變得清冷，原本潛伏在暗處的陰冷氣息也隨之消散。

　　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被十幾雙猩紅的眼睛包圍——不止一頭惡獸，而是整整五頭！

　　它們身形各異，有的似狼，有的如豹，甚至還有半人高的蜘蛛狀怪物，全都披著殘破的符咒，眼中燃燒著詭異的紅光。

　　“退?！崩险咧煌鲁鲆粋€(gè)字。

　　那些妖獸竟真的紛紛后撤，動作整齊得不似野獸，倒像一支訓(xùn)練有素的軍隊(duì)。

　　我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你……是誰？”

　　老者沒有回答，只是緩步走近，骨杖點(diǎn)地，每一步都帶著某種奇異的節(jié)奏。他抬頭望向遠(yuǎn)處的山崖，語氣平淡：“九轉(zhuǎn)靈草就在前方三里外的斷崖下，去晚了，就來不及了?！?/p>

　　“你認(rèn)識我？”我追問道。

　　他終于正眼看向我，目光深邃如夜，“你身上的東西，告訴了我很多事?！?/p>

　　我低頭看了眼香囊與符紙，心中隱隱生出不安。他口中所說的“東西”，到底意味著什么？

　　“為什么幫我？”我再問。

　　“因?yàn)槟闳羲涝谶@里，她也會死。”他緩緩說道，語氣平靜，卻讓我心頭一震。

　　“你說什么？”

　　“你以為你是來救她的？”他冷笑一聲，轉(zhuǎn)身欲走，卻又停下腳步，“實(shí)則，你才是她能否活下來的關(guān)鍵。”

　　我愣在原地，腦中一片混亂。這話什么意思？難道英臺的性命不只是靠靈草就能救回來的嗎？

　　“等你拿到靈草，自然會明白。”他回頭看了我一眼，眼中竟有一絲憐憫，“記住，九轉(zhuǎn)靈草需以真心破界。否則，即便采到，也救不了她?！?/p>

　　“真心破界？”我喃喃重復(fù)。

　　“有些門，不是用刀砍開的?！彼f完，身影再度隱入濃霧之中。

　　我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良久，我才咬牙邁步向前。霧氣比先前稀薄了些，依稀可見前方一條蜿蜒小徑，通向那座黑影重重的斷崖。

　　一路上，再無妖獸襲擊。仿佛剛才那一幕只是幻覺，又或許，是那老者的力量震懾了它們。

　　但我知道，真正的危險(xiǎn)還沒開始。

　　越接近斷崖，空氣中彌漫的氣息就越發(fā)詭異。不再是單純的腐朽與腥臭，而是一種混合著甜膩與苦澀的味道，令人作嘔卻又莫名熟悉。

　　我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gè)念頭——這味道，和英臺昏迷時(shí)鼻息間散發(fā)出的氣味，竟有幾分相似。

　　難道……

　　我腳步一頓，心跳驟然加快。

　　這時(shí)，前方的霧氣忽然劇烈翻涌，一道模糊的身影緩緩浮現(xiàn)。

　　我屏住呼吸，握緊短劍。

　　那人影逐漸清晰，竟是祝英臺！

　　她穿著那日新婚時(shí)的紅衣，長發(fā)披肩，臉色蒼白，雙眼微閉，仿佛仍在昏迷。她站在崖邊，腳下的地面已經(jīng)崩塌，稍有不慎便會墜入深淵。

　　“英臺！”我大喊，立刻沖上前去。

　　可就在靠近她的那一刻，她的身體忽然化作一團(tuán)白霧，消散于空中。

　　幻象？

　　我怔在原地，額頭滲出冷汗。

　　這是陷阱。

　　老者說過，通往靈草的路上充滿幻象與陷阱。

　　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思緒冷靜下來。耳邊再次響起那句意味深長的話：

　　“九轉(zhuǎn)靈草需以真心破界?！?/p>

　　真心……

　　我緩緩睜開眼，將手掌貼在胸口，感受心跳的頻率。

　　這一刻，我放下了所有雜念，不再想著如何應(yīng)對幻象，也不再思考背后的陰謀，只想一件事——我要救她。

　　我要讓她醒來。

　　我要帶她回家。

　　我邁出一步，霧氣隨之散開，眼前的景象瞬間清晰。

　　斷崖之下，一株泛著淡淡藍(lán)光的植物靜靜生長在巖縫之間，葉片晶瑩剔透，宛如星辰墜落凡塵。

　　九轉(zhuǎn)靈草。

　　我?guī)缀醪桓蚁嘈抛约旱难劬Α?/p>

　　可就在我準(zhǔn)備躍下之時(shí)，一道冰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恭喜你，走到這里?！?/p>

　　我猛然抬頭，只見一人負(fù)手立于斷崖邊緣，身著玄色長袍，袖口繡著一只展翅烏鴉，喙中銜著一根枯枝。

　　正是那張符咒上的圖案。

　　他俯視著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現(xiàn)在，告訴我——你愿意付出什么代價(jià)，來換這株靈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