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水幽深,泛著死寂的青光。月光滲不進去,只在井口浮著一層慘白的霧。她就在那里。
烏黑的長發(fā)像水草般散開,蒼白的臉半浮在水面,腫脹發(fā)青,眼瞼被泡得透明,卻仍死死睜著,瞳孔擴散成兩個黑洞,直勾勾盯著井口,仿佛在質問每一個俯身張望的人。
她的脖頸扭曲成怪異的角度,喉間一道紫黑的勒痕,像是被什么生生拖入井底。腐爛的指尖摳進井壁的磚縫,留下道道血痕,指甲早已剝落,卻仍保持著掙扎的姿勢。井水吞沒了她的尖叫,只余下咕嘟咕嘟的水泡聲,偶爾浮上來,又無聲地破裂。
最駭人的是她的嘴角,明明皮肉已經(jīng)潰爛,卻詭異地向上翹著,像是在笑 。
井水早已不是清澈的,而是黏稠的暗紅色,像一池腐壞的膿血。她的尸體就泡在里面,皮肉被井水泡得發(fā)脹、潰爛,像一團被撕碎的爛棉絮,浮浮沉沉。
她的臉幾乎認不出了,皮膚被泡得發(fā)白剝落,露出下面暗紅的肌肉,眼珠被魚蝦啃噬了一半,剩下渾濁的玻璃體,粘在眼眶里,隨著水波微微晃動。嘴角撕裂到耳根,不是生前受的傷,而是死后被井底的什么東西硬生生扯開的。
她的胸腔塌陷下去,肋骨從腐爛的皮肉里刺出,像一把折斷的傘骨。腹腔被某種利器剖開,腸子像一條條慘白的蛇,漂浮在水里,隨著暗流緩緩蠕動。
十根手指的指甲全部翻起,指尖磨得露出白骨,深深抓進井壁的磚縫里,仿佛死前還在拼命往上爬。可井壁上那些暗褐色的抓痕,一路向下延伸……就像有什么東西,硬生生把她拖回了井底,不多時一道紅煞直沖云霄,天地異象,方圓百里陰風陣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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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霧氣還未散盡,青石板老街兩側的早點攤子已經(jīng)支了起來。蒸籠掀開,白蒙蒙的熱氣混著肉香飄散,炸油條的滋啦聲、小販的吆喝聲、黃包車夫的腳步聲,交織成市井獨有的熱鬧。
張婉攏了攏身上的藍條紋格子襯衣,踩著布鞋,熟門熟路地拐進周記粥鋪。鋪子不大,幾張榆木桌凳,墻上貼著褪色的月份牌畫,灶臺上的銅鍋咕嘟咕嘟熬著白粥,米香濃郁。
"周伯,一碗甜豆?jié){,兩根剛炸的油條!"她笑盈盈地坐下,從筷筒里抽出一雙竹筷,在桌沿輕輕一磕,震掉上面的木刺。
周老板是個五十來歲的精瘦老頭,系著灰布圍裙,聞言抬頭,看向一頭墨色如漫長發(fā)的女孩,笑瞇瞇道:"喲,今兒個起得早??!"手上麻利地舀了碗熱豆?jié){,撒上一勺白糖,又夾了兩根金黃酥脆的油條,一并端過來。
張婉咬了口油條,酥脆的外皮咔嚓作響,熱騰騰的豆香在舌尖漫開,不等她享受起來,似乎像是感應到了什么,便往她的正東方向看去。
那方位…不對勁啊。
但她隨即又轉回了頭,開始和周老板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來“話說周老板在西城老街生活了這么久,就沒有遇到什么詭事?”
“詭事?”周老板擦擦手,壓低聲音,“咱們這西城老街,別的沒有,怪事可不少!前兒個聽東邊那山頭里賣豆腐的老王說,他家閨女半夜起夜,路過一戶人家,瞧見井沿上坐著個穿紅衣裳的女人,一眨眼就不見了……”
“周伯,那口井……”她就像是在聊家常一樣,臉色依舊如常
“哎喲!可別提那晦氣東西!”周伯臉色驟變,連忙擺手,“幾十年前有個唱戲的姑娘,讓人騙了身子又騙了錢財,一時想不開,半夜在新婚之夜投了井!后來井水就泛紅,打上來的桶里總有頭發(fā)絲兒……”
話音未落,一陣陰風忽地卷過街道,吹得粥鋪的布幌子獵獵作響。張婉的豆?jié){碗啪地裂了道縫,乳白的漿液滲出來了一點,流在桌面上蜿蜒成一道詭異的紅線。
可這異象不過一會就恢復了原樣。
張婉皺了皺眉,覺察此事并不簡單,于是和周老板匆匆說了幾句便告別了
周老板心里也止不住的犯嘀咕,他怕那位小姑娘想去那里,想轉頭再好心提醒幾句,可他一轉頭,那位姑娘已經(jīng)消失不見,就像從來沒有來過,走得悄無聲息。
周老板心里發(fā)毛,不禁又望向了剛剛那位小姑娘坐過的位置,那桌上的還有沒涼透的豆?jié){碗和剛吃完的油條袋子,這些事實無一不在證明了張婉剛剛就是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