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沉重、急促、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狠狠砸在冰冷的門板上，如同密集的鼓點，敲碎了盥洗室內(nèi)死水般的寂靜，更砸在黑子哲也蜷縮在角落、瀕臨崩潰的神經(jīng)上！
赤司征十郎的聲音穿透門板，不再是掌控一切的平穩(wěn)，而是淬了冰的、帶著一絲被逼到極限的厲色和……一種黑子從未聽過的、近乎失控的緊繃：
“黑子哲也！開門！”
命令！不容置疑的命令！
門內(nèi)，那壓抑到極致的、細碎的嗚咽聲，如同被利刃斬斷的絲線，驟然停歇。
死一般的寂靜瞬間吞噬了狹小的空間，只剩下花灑未關緊的水滴，砸在瓷磚上發(fā)出的、單調(diào)而冰冷的“嗒…嗒…”聲，如同倒計時，敲打在黑子驟然繃緊的心臟上。
他猛地抬起頭，臉上淚痕未干，冰藍色的眼眸里翻涌的驚濤駭浪被這突如其來的強硬介入強行壓下，只剩下冰冷的、帶著尖銳棱角的戒備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赤司的聲音，像一把冰錐，狠狠刺穿了他自我封閉的繭房。
門外。
赤司異色瞳中的裂痕在那聲嗚咽消失的瞬間似乎被強行彌合，重新凍結成深不見底的寒潭。但他的指骨依舊抵在冰冷的門板上，沒有收回，姿態(tài)強硬，仿佛那扇門是他必須攻克的堡壘。
黃瀨涼太猛地抬起頭，金色的眼眸里充滿了驚愕和一絲慌亂，下意識地想要上前：“小赤司……” 他想阻止，卻又被赤司周身散發(fā)出的、幾乎要凍結空氣的冰冷氣場懾住，腳步釘在原地。
青峰大輝抵在墻上的拳頭捏得死緊，深藍色的眼眸死死盯著赤司的背影，里面翻騰著壓抑的怒火和對黑子境況的焦灼，喉嚨里發(fā)出低沉的、如同野獸般的嘶鳴。
綠間真太郎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如刀，薄唇抿得更緊。紫原敦巨大的身軀微微動了動，紫色的眼眸里懵懂褪去，只剩下一種被強大壓力籠罩的、本能的凝重。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僵持中流淌，每一秒都沉重得如同鉛塊。
“咔噠?！?/p>
一聲極其輕微、幾乎被水滴聲淹沒的輕響。
是門鎖內(nèi)部彈簧彈開的聲音。
赤司異色瞳深處寒光一閃！他沒有絲毫猶豫，在聲音響起的瞬間，握住門把的手猛地發(fā)力，向下一壓！
“咔！”
門鎖應聲而開！
盥洗室的門，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從外面猛地推開！
冰冷的空氣裹挾著走廊的光線，瞬間涌入狹小的空間。
赤司征十郎高大的身影，如同驟然降臨的審判者，一步跨入！
他火焰般的紅發(fā)在走廊燈光下如同燃燒的暗焰，異色瞳眸如同探照燈，瞬間鎖定了蜷縮在角落、緊貼著冰冷瓷磚墻壁的那個身影！
黑子哲也猛地抬起頭！
四目相對！
冰藍色的瞳孔因驚愕和尚未退去的淚意而微微放大，清晰地倒映著赤司那張完美、冰冷、此刻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掌控欲的臉龐。他臉上殘留的淚痕在慘白燈光下異常刺眼，眼眶泛紅，嘴唇被自己咬得失去了血色，微微顫抖著。他下意識地想要后退，但身后是冰冷的墻壁，退無可退。那瞬間暴露在強光下的脆弱和無助，像被剝開了所有甲殼的貝類，柔軟的內(nèi)里暴露在寒風中，帶著一種驚心動魄的破碎感。
赤司的異色瞳，在看清黑子狀態(tài)的瞬間，劇烈地收縮了一下！左眼赤金深處，那冰封的湖面仿佛被投入了一顆巨石，激起了巨大的、無法掩飾的波瀾！那波瀾的名字是——驚怒！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預料到的、如同被滾燙烙鐵灼燒般的刺痛！
他看到了黑子臉上未干的淚痕，看到了他因哭泣而泛紅的眼眶，看到了他緊抿的、失去血色的唇，更看到了……他下意識護在身前、那只手腕內(nèi)側，那清晰的、泛著血絲的、深陷皮肉的牙印！
那是黑子自己留下的痕跡！是絕望和痛苦無處宣泄時，最原始、最慘烈的自我懲罰！
赤司征十郎的呼吸，在那一瞬間，有了一個極其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停滯。他完美無瑕的面具，第一次出現(xiàn)了肉眼可見的裂痕！那雙掌控一切的異色瞳里，冰封的冷靜被一種洶涌的、近乎狂暴的怒意和……一種無法言喻的鈍痛所取代！那怒意并非針對黑子，而是針對他自己，針對這失控的局面，針對這具身體上刺眼的傷痕！
這怒意如同實質的寒潮，瞬間席卷了整個狹小的盥洗室！
緊隨其后想要擠進來的黃瀨、青峰、綠間和紫原，在門口撞上了這股洶涌的寒流！
“都別進來！”
赤司的聲音響起，冰冷、低沉，如同極地冰川相互擠壓發(fā)出的轟鳴，帶著一種斬釘截鐵、不容任何人違逆的絕對命令！那聲音不大，卻蘊含著恐怖的威壓，瞬間將門口的四個人牢牢釘在原地！
黃瀨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金色的眼眸里充滿了焦急和擔憂，卻被那冰冷的命令死死按住。青峰想要強行闖入的動作硬生生剎住，深藍色的眼底翻涌著不甘和憤怒，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卻最終沒有踏出那一步。綠間推眼鏡的手停在半空，墨綠色的眼眸透過鏡片，死死盯著里面那個蜷縮的身影和赤司散發(fā)著恐怖氣息的背影，薄唇抿成一條蒼白的直線。紫原龐大的身軀堵在門口，紫色的眼眸里帶著困惑和一絲不安，巨大的手掌無意識地捏緊了牛奶盒。
赤司沒有回頭。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這個脆弱又倔強的藍發(fā)少年身上。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幾乎將蜷縮在角落的黑子完全籠罩。
黑子渾身一顫，冰藍色的瞳孔因強烈的壓迫感而劇烈收縮！赤司身上散發(fā)出的、那混合著冰冷怒意和某種失控情緒的氣息，如同實質的枷鎖，讓他幾乎無法呼吸。他下意識地想要蜷縮得更緊，像一只被逼到絕境的幼獸。
然而，赤司接下來的動作，卻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沒有質問，沒有斥責，甚至沒有去碰觸黑子。
他猛地轉過身，動作快得帶起一陣冷風！那雙燃燒著冰冷怒焰的異色瞳，如同兩道實質的冰錐，狠狠刺向門口被命令釘在原地的四個人！
他的目光，首先鎖定了黃瀨涼太。
“黃瀨。”聲音冷得像冰渣，“你的‘模特工作’，結束了？”
黃瀨渾身一僵，金色的瞳孔因恐懼而驟縮！他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赤司的眼神告訴他，他“恰好”趕回來的把戲，早已被看穿。
目光掃過青峰大輝。
“青峰，”赤司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卻讓青峰如墜冰窟，“教練找你談了什么？需要徹夜長談？” 那洞悉一切的目光，瞬間揭穿了青峰被“叫走”的謊言。
視線轉向綠間真太郎。
“綠間，”赤司的聲音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你的占卜，今晚似乎沒有算到‘意外’？” 那目光穿透鏡片，直刺綠間試圖用“科學”掩蓋的刻意。
最后，落在紫原敦身上。
“紫原，”赤司的聲音依舊冰冷，“你的基礎體能，加練完了？” 那目光讓紫原龐大的身軀都下意識地縮了縮，巨大的紫色眼眸里充滿了懵懂的不安。
赤司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鞭子，在四個人臉上逐一掃過，帶著毫不留情的審視和一種被觸碰逆鱗的、冰冷的憤怒。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砸在四人心上，將他們試圖隱藏的、心照不宣的“守護”和“接近”，徹底撕開在冰冷的燈光下！
“回去?！背嗨镜穆曇魯蒯斀罔F，帶著終結一切的力量，“現(xiàn)在?！?/p>
命令下達，如同律法。
黃瀨臉色煞白，金色的眼眸里充滿了不甘和擔憂，深深看了一眼角落里黑子蒼白的側臉，最終在赤司冰冷的注視下，咬著牙，第一個轉身，腳步沉重地離開。
青峰猛地一拳砸在門框上，發(fā)出一聲悶響！深藍色的眼底燃燒著不甘的火焰，他死死瞪了赤司的背影一眼，又深深看了一眼蜷縮的黑子，喉結劇烈滾動，最終帶著一股狂暴的戾氣，猛地轉身沖了出去，沉重的腳步聲在走廊里回蕩。
綠間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目光復雜地掠過黑子和赤司，最終歸于一片冰冷的沉寂。他微微頷首，動作依舊一絲不茍，轉身離開，背影挺直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
紫原龐大的身軀最后看了一眼盥洗室內(nèi)，巨大的紫色眼眸里充滿了困惑和一絲……類似委屈的情緒。他慢吞吞地“哦”了一聲，巨大的身影挪動著，也離開了門口，沉重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走廊重新陷入了寂靜。
赤司沒有回頭確認他們是否離開。他緩緩轉回身，重新面對角落里的黑子。
盥洗室狹小的空間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冰冷的空氣仿佛凝固了?；⒌温涞乃暎丝田@得格外清晰。
赤司的目光重新落回黑子身上，落在他手腕內(nèi)側那刺眼的咬痕上。那怒意似乎沉淀了下來，化作一種更深沉、更復雜的東西，如同冰層下涌動的暗流。他向前又走了一步，距離近得黑子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冷冽的氣息。
黑子渾身緊繃到了極點，冰藍色的眼眸里充滿了戒備和驚懼，像一只豎起所有尖刺的刺猬。
赤司沒有再逼近。他停了下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異色瞳深處，那翻涌的怒意和刺痛被強行壓下，重新凝結成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原。只是那冰原之下，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
他沒有說話。沒有解釋。沒有安慰。
只是這樣靜靜地看著他。用一種黑子完全看不懂的、復雜到極致的目光。那目光里，有冰冷的掌控，有被冒犯的余怒，有洞悉一切的銳利，還有……一絲極其隱晦的、如同深淵回響般的……痛楚和……確認？
確認什么？
確認他的存在？確認他的痛苦？還是……確認他無法逃離的事實？
時間在無聲的對峙中緩慢流逝。冰冷的瓷磚墻壁吸走了黑子身上最后一點溫度。他蜷縮著，身體因為寒冷和緊繃而微微顫抖。手腕上的咬痕傳來陣陣刺痛。
赤司的目光，如同無形的枷鎖，將他牢牢釘在原地。
直到——
赤司終于動了。
他沒有去觸碰黑子，甚至沒有再多說一個字。
他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黑子最后一眼，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靈魂。然后，他轉過身，火焰般的紅發(fā)在燈光下劃出一道冷硬的弧線，邁開腳步，離開了狹小的盥洗室。
“砰?！?/p>
門被輕輕帶上，隔絕了內(nèi)外。
黑子依舊蜷縮在冰冷的角落，背靠著刺骨的瓷磚墻壁。手腕的刺痛，臉上的淚痕，還有赤司最后那個復雜到令人心悸的眼神……如同冰冷的烙印，深深烙在他的意識深處。
門外，赤司征十郎背對著緊閉的門板，火焰般的紅發(fā)下，那雙異色瞳眸深處，冰封的湖面下，暗流洶涌。他緩緩抬起手，看著自己剛才叩擊門板的指節(jié)，那里殘留著冰冷的觸感和一絲……細微的顫抖。
他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底只剩下深不見底的、凍結一切的寒冰。他邁開腳步，朝著自己房間的方向走去，步伐沉穩(wěn)，如同走向王座的帝王。
只是那背影，在空曠的走廊燈光下，比來時……更加沉凝，也更加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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