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眠之地的光是凝固的琥珀色,照在腐爛的星軌上像潑了層隔夜的冷茶。江白蹲下身,指尖拂過石縫里半枯的螢草,那些蔫黃的葉片突然蜷縮起來,滲出墨綠色汁液。
"他在下面。"江白耳尖的金色絨毛沾著冰碴,"但幽界的時間和其他三個世界不一樣的,我們..."
"說重點。"瓶的冰刃在地面上劃出一道雪的痕跡,"那蠢貨還剩幾口氣?"
"永眠之地沒有死亡概念。"江白起身時,腰間的琥珀墜子撞出空響,"只有不斷重復(fù)的瀕死體驗。"他背后的建木虛影正在枯萎,枝椏間垂落的不是果實,而是裹著夢境的繭。
"正適合給話癆收尸。"瓶的冰魄凝晶在指尖碎成齏粉,霜屑順著輪盤凹槽游走,拼出三百年前龍族封印陣的紋樣。玄衣被幽界罡風(fēng)撕開裂口,露出后背未愈的貫穿傷——那里凝結(jié)的冰晶正滲出星砂般的藍血。
夢淵的龍爪按在門環(huán)上,鱗與門上的龍紋產(chǎn)生共鳴。三百年前的記憶突然涌來——兄長就是在這里接過厵的懷表,黑袍邊緣還沾著建木的樹脂香。
"要進就快點。"肆月突然拽開兩人,紅線纏住突然襲來的鏡刃。萬象的嗤笑從四面八方傳來,無數(shù)鏡面在青銅長廊增殖,每面鏡子都映著不同時空的Cillick:有時是紫眸少年在五神會祭壇偷酒,有時是渾身是血被困在時砂漩渦。
鏡陣深處傳來熟悉的調(diào)侃:"蠢龍帶新姘頭來撈我了?"
“求求你閉嘴好不好”夢淵額頭青筋暴起
瓶的冰晶突然暴漲,極寒順著鏡面蔓延。那些嬉笑的倒影在霜花中扭曲,最終匯聚成Cillick真實的模樣——他被青銅鎖鏈倒吊在往生井上方,腳下是不斷重演墜落瞬間的虛影。
"你們不該來。"紫發(fā)青年嘴角還噙著笑,鎖骨下的舊傷卻滲出黑霧,"萬象做事做絕了,只可惜小爺我命不該絕"
"你早該死在叛變那日。"瓶的冰晶刺入晷盤裂縫。寒氣順著紋路蔓延,將時砂凍成剔透的琥珀,"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
"像現(xiàn)在這樣惹人憐愛?"Cillick的調(diào)笑混著血沫溢出嘴角。他突然掙斷晷針,染血的右手按上夢淵的后脖頸,"蠢龍真是越發(fā)俊俏了。"
話未說完,井中突然伸出淡藍色的靈。江白獸耳上的絨毛瞬間炸開,建木枝椏破土而出,卻在觸及靈魂時急速老化成灰。夢淵的龍翼掀起颶風(fēng),將眾人拽離井口,那一絲靈魂擦過他后頸,鱗片立刻蒙上銹色。
"老把戲。"瓶的冰晶刃突然調(diào)轉(zhuǎn)方向,指著往生井,"數(shù)到三,蠢龍。"
"一"
江白的獸角沒入沼澤,翡翠光脈纏住萬象鏡體
"二"
肆月紅線織成傀儡網(wǎng),兜住即將潰散的時砂
"三"
"在你們心里啊。"萬千鏡面同時響起回聲。青銅地面突然液化,倒映出五人最恐懼的記憶:瓶看見自己的胸口被夢淵親手貫穿,江白目睹翡翠林?;癁榍嚆~荒漠,而夢淵的倒影里,妖焱正將懷表碎片刺入自己心臟。
江白突然割破手腕,翡翠色血液滴入鏡湖。那些恐懼畫面突然扭曲,變成三百年前的五神會祭典——年輕的厵正在給妖焱戴上面具,而祭壇陰影里站著眉心鑲琥珀的少年神明。
"原來你也是..."瓶的冰刃抵住江白后心。
"舊相識。"半獸人神明苦笑,獸耳蔫蔫地耷拉著,"當(dāng)年我把他封印,還是靠的你們。"
鏡陣突然劇烈震顫。真正的Cillick趁機掙斷鎖鏈,紫焰燒穿時光井結(jié)界:"要敘舊等出去!井底根本不是往生的道路..."他突然悶哼一聲,胸口被鏡刃貫穿,血珠墜入井口的剎那,整個永眠之地開始震顫。
"哥哥...為什么..."
"因為總要有人做惡龍。"妖焱的嘆息混著青銅銹味,真實軀體突然從鏡海浮出。他手中的懷表碎片正在重組,表鏈卻纏著Cillick的脖頸,"好弟弟,選救朋友還是殺我?"
夢淵的龍吟震碎最近的三面銅鏡。鱗片完全顯現(xiàn)的瞬間,他看清井底盤踞的怪物——那是由無數(shù)時間線擰成的厵的化身,每條觸須都串著不同時空的懷表碎片。
翡翠箭矢破空而來,夢淵的角與額頭的交界處淌著血,他笑了:
"你教過我,破局要掀棋盤。"
"帶他走!"江白突然將建木種子按進地面,翡翠色光脈纏住眾人腳踝,"我來斷后..."
"輪不到你。"瓶的冰晶刺穿自己掌心,本源之血化作霜霧。極寒順著鏡陣蔓延,竟將時間蛭凍成琥珀,"要死也得去外面死。"
永眠之地在眾人身后消散,眾人被拋回翡翠林海。江白倚著神像喘氣,建木枝椏正從他傷口處長出嫩芽。瓶的冰刃插在地上,霜花卻染著詭異的青銅色。
"他最后這句..."肆月纏紅線的指尖微微發(fā)抖,"像臨終遺言。"
"那禍害死不了。"瓶擦去嘴角冰碴,玄衣下的冰晶紋路已蔓延到脖頸,"頂多和蠢龍一樣失個憶而已。"
夢淵的龍鱗縫隙滲出星砂,那些泛著藍光的顆粒在空中拼出妖焱的臉。兄長似乎在對他說什么,口型與三百年前雨夜重合:
"要笑著走下去啊。"
“為什么又是這句話”
夢淵抬頭,他不明白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晨霧漫過林海時,真正的懷表開始走動。而五神會的鐘聲,正從最黑暗的時間褶皺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