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 救 我!
字跡邊緣,粘稠的暗紅色液體還在緩緩向下滑落,拉出長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痕跡。一股更濃烈的、帶著鐵銹腥甜和內(nèi)臟腐敗氣息的味道猛地鉆進你的鼻腔,沖撞著防毒面具的濾芯。
羅盤的嗡鳴瞬間拔高,變成一種尖銳的蜂鳴!
我的心臟驟然縮緊,幾乎停止了跳動。血液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冰冷地退去。手電光猛地移開那三個血字,如同被燙到一般。光柱顫抖著掃向血字下方的角落。
那里,蜷縮著一團東西。
一團勉強能辨認出人形的、由濃得化不開的陰影構成的“東西”。它沒有清晰的輪廓,更像一團被強行揉捏、擠壓過的霧氣,邊緣不斷扭曲、蠕動,散發(fā)出比周圍更深的黑暗。一種細微的、令人牙酸的呻吟正從那里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那不是喉嚨發(fā)出的聲音,更像是骨骼在無形的壓力下不堪重負的摩擦,是臟器在絕望中緩慢撕裂的嗚咽。
“呃……嗬……嗬……”
這聲音鉆入耳膜,帶著徹骨的寒冷和痛苦,直接撼動著我的神經(jīng)。我握著手電的手指關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羅盤在我左手中瘋狂震動,指針已經(jīng)快成了一道模糊的銅光。
那團不成形的黑影似乎被光柱驚擾了。它極其緩慢地、極其艱難地向上“抬”了一下,那個位置,本該是頭部的地方,只有一片更加深邃、更加混亂的黑暗漩渦。沒有眼睛,但我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冰冷刺骨的“視線”,穿透了空間,死死釘在我身上。那視線里沒有憤怒,只有無邊無際、令人窒息的痛苦和絕望。
然后,一個聲音響起了。嘶啞,破碎,像是聲帶被粗糲的砂紙反復磨過,又像是從漏了氣的風箱里勉強擠出,每一個音節(jié)都帶著血沫的粘稠感,艱難地從那片黑暗的漩渦深處掙扎出來:
“賈…正…”
這個名字被吐出,如同一個飽含詛咒的毒咒。空氣仿佛瞬間凍結,連漂浮的塵埃都凝固了。那黑影在念出這個名字時,整個形體劇烈地波動了一下,仿佛承受著巨大的痛苦,那細弱的呻吟聲陡然拔高,變成了短促而尖銳的哀嚎,隨即又猛地低落下去,只剩下更深的死寂和怨毒。
羅盤的嗡鳴聲達到了頂點,尖銳得幾乎要刺破耳膜,銅質(zhì)的指針在劇烈的震顫下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就在這死寂與怨毒彌漫到極致之時——
“哐啷…哐啷…哐啷…”
一種沉重、生澀的金屬拖拽聲,突兀地、清晰地,從你身后走廊的黑暗深處傳來。
聲音緩慢、穩(wěn)定,帶著一種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節(jié)奏感,正一點點向我靠近。像是什么沉重的鐵器,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被無情地拖行。
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瞬間炸開,直沖頭頂!我全身的汗毛倒豎,血液仿佛瞬間凝固。沒有任何猶豫,我猛地轉過身,手電光柱帶著我全部的驚悸,如利劍般狠狠劈向聲音來源的方向!
光柱刺破了前方十幾米遠的濃稠黑暗。
就在那光圈的中央,一個東西正緩緩地、自行移動著。
那是一個醫(yī)院里隨處可見的、用來掛輸液瓶的金屬支架。銀白色的金屬表面覆蓋著厚厚的、暗紅與墨綠交織的銹跡,像凝固的污血和膿液的混合體。支架的輪子早已銹死,此刻卻詭異地、平穩(wěn)地向前滑動著,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推動。支架頂端的掛鉤上,空蕩蕩的,沒有吊瓶。但下方垂落的一根輸液軟管,卻在光線下閃爍著粘膩的微光。
軟管的盡頭,那枚本該是銀亮的針頭,此刻烏黑發(fā)亮,尖端,一滴粘稠的、暗紅色的液體正在慢慢凝聚、膨脹。
“嗒…”
它滴落在同樣覆蓋著污垢的地磚上,發(fā)出輕微卻清晰無比的聲響。那滴液體在地面留下一個深色的、幾乎不反光的圓點。
“嗒…”
又一滴,在死寂中敲打。
“嗒…”
這聲音單調(diào)、規(guī)律,卻像冰冷的針,一下下扎進我的耳膜,扎進我的心臟,與我脈搏的狂跳形成了詭異的二重奏。那支架拖著銹死的輪子,發(fā)出“哐啷…哐啷…”的摩擦聲,堅定不移地、緩慢地向我滑來。針頭上凝聚的暗紅液體,帶著一種生命消逝后特有的濃稠和沉重。
羅盤在我手中瘋狂地震顫、嗡鳴,那指針旋轉的速度已經(jīng)超越了極限,整個銅盤都在劇烈地跳動,像一顆被強行禁錮、瀕臨爆炸的心臟!黃銅外殼滾燙,灼燒著你的掌心皮膚。我試圖穩(wěn)住它,但那股源自羅盤內(nèi)部的狂暴力量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壓制。它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困獸,瘋狂地扭動著、咆哮著!
“嗡——咔!”
一聲刺耳的、如同金屬斷裂般的脆響!
手中那承受了龐大怨氣沖擊的古舊羅盤,猛地炸裂開來!
無數(shù)細小的、鋒利的黃銅碎片,如同被引爆的彈片,帶著灼熱的氣流和強大的沖擊力,向四面八方激射!你只覺左手掌心傳來一陣鉆心刺骨的劇痛!至少有五六片尖銳的銅屑,狠狠地、深深地楔入了我的皮肉之中!
“呃!”我不由得悶哼一聲,劇痛讓我眼前發(fā)黑,左手瞬間失去了力氣,下意識地松開。炸裂的羅盤核心部件“當啷”一聲掉落在污濁的地面上,冒著幾縷若有若無的青煙。
鮮血,溫熱的、帶著我自己生命氣息的鮮血,立刻從被洞穿的傷口里涌了出來,沿著手掌邊緣迅速匯聚,然后——
“嗒…”
一滴鮮紅的血珠,脫離了我的掌心,直直地墜落下去。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那滴殷紅的血珠,映照著上方手電晃動的光暈,劃出一道短暫而刺眼的軌跡。
“啪。”
它輕輕地、準確地砸在冰冷骯臟的地磚上,濺開一朵微小的血花。那聲音,在死寂的走廊里,竟蓋過了遠處那詭異的“滴答”聲。
就在血珠碎裂的剎那——
“滋啦——!!!”
頭頂上方,那些早已熄滅多年、布滿蛛網(wǎng)和灰塵的日光燈管,毫無征兆地集體爆發(fā)出刺眼欲盲的慘白光芒!光芒如同垂死巨獸最后的痙攣,劇烈地、瘋狂地閃爍了兩次!
每一次閃爍,都如同一次無聲的爆炸,將整個走廊的破敗、污穢、墻壁上流淌的血字、角落蠕動的黑影、以及那拖著銹跡向你逼近的輸液架,都瞬間映照得纖毫畢現(xiàn)、猙獰無比!慘白的光線像冰冷的刀刃,狠狠切割著視網(wǎng)膜,留下灼燒般的殘影。
緊接著,光芒驟然消失!
不是熄滅,而是徹底的、絕對的黑暗!如同巨大的墨汁瞬間潑滿了整個世界!
手電筒的光,也同時熄滅了。不是沒電,更像是某種無形的力量,在血珠落地的瞬間,粗暴地掐滅了這唯一的光源。
黑暗,純粹得令人絕望的黑暗,瞬間吞噬了一切!
視覺被完全剝奪。那濃重的福爾馬林與腐臭混合的氣味,那冰冷的、帶著惡意的空氣,那“滴答”聲和“哐啷”聲在黑暗中被無限放大,如同直接敲打在鼓膜上,震得你頭暈目眩。掌心傷口的劇痛此刻變得無比清晰,溫熱的鮮血還在不斷涌出。
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繞了我的心臟,并且急速收緊。
就在這絕對的黑暗與死寂降臨不到半秒——
腳踝!
一股冰冷刺骨、滑膩如同水蛇般的觸感,毫無征兆地纏繞了上來!
那東西緊緊地箍住了我的右腳踝,力量大得驚人,帶著一種非人的、沉甸甸的寒意,瞬間穿透了厚實的褲管和防護服,直刺骨髓!它不像繩索,更像某種活物的肢體,帶著粘稠的濕氣,還在微微地蠕動、收緊!
“啊——!”我驚駭?shù)脦缀趸觑w魄散,本能地想要抽腿后退,但那冰冷滑膩的纏繞如同鐵箍,紋絲不動!
緊接著,一個聲音,就在我左耳邊,極近的距離,毫無阻礙地響了起來!
那是一個孩子的笑聲。
尖利、高亢、帶著一種純粹的、令人血液凍結的惡意,毫無孩童應有的天真,只有扭曲的歡愉和殘忍的戲謔,如同生銹的刀片刮擦著玻璃,狠狠地鉆進我的大腦深處:
“嘻嘻嘻嘻……醫(yī)生叔叔——”
“來玩呀——!”
笑聲在絕對黑暗的走廊里瘋狂回蕩、疊加,仿佛有無數(shù)個看不見的孩子在同時尖笑。冰冷的纏繞感從腳踝急速向上蔓延,滑過小腿,帶著要將我拖入深淵的力量。那尖利的笑聲如同實質(zhì)的針,刺穿耳膜,攪動著我的腦髓,將恐懼強行灌入每一個細胞。
“C!”我叫道。
我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如鐵石,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炸裂開來。左手掌心的傷口在劇痛中突突跳動,鮮血依舊溫熱地流淌著,滴落在腳下的黑暗中。右手下意識地摸向腰間——那里掛著我吃飯的家伙,一柄用百年雷擊棗木心雕刻、浸透了朱砂和秘傳符咒的短劍。劍柄溫潤的木質(zhì)觸感在冰冷滑膩的纏繞中傳遞來一絲微弱卻堅定的暖意。
“滾開!”我喉嚨里爆發(fā)出一聲低吼,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和驅邪者固有的威煞。這聲音在死寂中被自己的心跳和那詭異的笑聲淹沒,但咒力已隨聲波震蕩開去。
同時,我猛地抬起還能活動的左腳,用盡全力,狠狠地向纏繞在右腳踝上的冰冷存在跺了下去!靴底似乎踩中了某種粘稠、堅韌、卻又帶著骨頭硬度的東西。
“噗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