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師兄!”我失聲喊道,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
畫面徹底陷入黑暗。但那股強烈的、屬于林景的、混雜著憤怒、恐懼和不甘的最后意念,如同實質(zhì)的尖針,狠狠刺入我的意識深處:
“證據(jù)……電腦D盤……加密文件夾‘教學(xué)案例’……密碼是……是……”
一串毫無規(guī)律的數(shù)字和字母的組合強行涌入我的腦海!
“賈正……畜生!他……他根本不是為了錢!那些器官……他要用那些器官……進行‘降靈’!他想……他想……”
意念到這里戛然而止,如同被強行掐斷的琴弦。最后留下的,只有一股滔天的、幾乎要焚毀一切的怨毒和絕望,以及一個模糊的、令人靈魂戰(zhàn)栗的概念——“降靈”。
所有的低語聲、哭泣聲、破碎的畫面瞬間如潮水般退去。手術(shù)室里只剩下那盞幽綠的應(yīng)急燈還在頑強地、微弱地閃爍著,映照著我慘白的臉和劇烈起伏的胸口。冷汗已經(jīng)浸透了后背的衣衫,冰冷的黏膩感緊貼著皮膚。
“呼……呼……”我大口喘著氣,像是剛從溺水的噩夢中掙扎出來,心臟狂跳得幾乎要沖破胸腔。林景最后留下的信息量太大,太驚悚,像一顆炸彈在我腦子里引爆。
“許竹!許竹!回答我!”謝秋的聲音在耳機里幾乎是在吼叫,那份強裝的冷靜蕩然無存,只剩下赤裸裸的擔(dān)憂和恐懼。
“我……我在?!蔽衣曇羲粏〉鼗貞?yīng),撐著墻壁勉強站直,“我‘看到’林景了……他在賈正辦公室發(fā)現(xiàn)了真相……被賈正……”
我頓了頓,壓下喉嚨口的腥甜感,快速說道:“他留下了一個線索!仁和醫(yī)院他值班的電腦,D盤有個加密文件夾叫‘教學(xué)案例’,密碼是……” 我把那串強行印入腦海的字符復(fù)述了一遍?!八f賈正收集器官不是為了賣錢!是為了進行什么……‘降靈’?!”
“‘降靈’?!”謝秋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他似乎對這個詞有著遠超我的認知?!澳愦_定他說的是‘降靈’?!”
“他最后的意念里……是這個詞!而且充滿了恐懼!”我肯定道,“謝秋,這到底是什么鬼東西?!”
耳機那頭傳來謝秋沉重的呼吸聲,良久,他才用一種極其凝重、仿佛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的語氣開口:“‘降靈’……是一種極其古老、極其邪惡的禁忌之術(shù)。它并非簡單的招魂,而是……利用大量充滿極致痛苦和怨念的新鮮生命精元(器官是載體),強行打開陰陽罅隙,接引某種……來自‘另一側(cè)’的、本不該存在于世的‘東西’降臨。通常是為了獲得恐怖的力量,或者……實現(xiàn)某種悖逆天道的愿望?!?/p>
我倒吸一口涼氣:“賈正這瘋子想干嘛?!他想接引什么鬼東西下來?!”
“不知道?!敝x秋的聲音冷得像冰,“但無論他想做什么,都必須阻止!林景留下的證據(jù),是我們扳倒他的關(guān)鍵,也是阻止他完成儀式的唯一希望!”
“仁和醫(yī)院?”我看向門外無邊的黑暗,那座廢棄的巨獸仿佛在夜色中張開了無形的巨口,“那里現(xiàn)在就是個鬼巢!”
“必須去?!敝x秋斬釘截鐵,“林景的電腦很可能還在他原來的值班室。那是他拼死留下的線索。而且……”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復(fù)雜的情緒:“……那些亡魂選擇了你,許竹。它們向你展示了真相,它們在向你求救。它們……被困在那里太久了?!?/p>
我想起那些痛苦的哭喊,想起小女孩驚恐的眼睛,想起女護士絕望的淚水,想起林景最后那刻骨的怨毒……一股混雜著憤怒、責(zé)任感和一絲莫名悲涼的熱流沖上心頭。
“媽的,干了!”我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握緊了手中的棗木短劍,掌心傷口的疼痛反而讓我更加清醒,“不就是闖個鬼屋找電腦嗎!老子專業(yè)驅(qū)邪的,怕個球!”
“許竹。”謝秋的聲音忽然變得異常嚴(yán)肅,“聽著,仁和醫(yī)院的情況比診所危險百倍。那里積累的怨氣已經(jīng)形成了實質(zhì)性的‘場’,甚至可能孕育出了更可怕的東西。賈正也一定在那里布下了重重陷阱。你……”
“安啦安啦,”我打斷他,努力讓語氣聽起來輕松些,“小爺我命硬得很,閻王爺見了都頭疼。再說了,不是還有你遠程指導(dǎo)嗎?我的‘人形導(dǎo)航兼百科全書’。”
耳機那頭沉默了一下,隨即傳來謝秋一聲極輕的、近乎無奈的嘆息:“……別逞強。有任何不對勁,立刻撤退?!?/p>
“知道啦,謝老媽子?!蔽疫肿煲恍?,盡管笑容有些僵硬。深吸一口氣,我最后看了一眼冷藏柜里林景那具無聲控訴的軀體,轉(zhuǎn)身,義無反顧地推開了手術(shù)室的門,重新踏入診所那令人窒息的黑暗中。
幽深的走廊仿佛沒有盡頭,手電光柱在彌漫的塵霧中顯得微弱而孤獨。每走一步,腳下都傳來粘滯的回響,像是踩在凝固的血痂上。福爾馬林和腐臭的味道無孔不入,即使隔著防毒面具,那股陰冷的氣息也仿佛能穿透布料,滲入骨髓。
“謝秋,導(dǎo)航一下,值班室怎么走?這破地方跟迷宮似的?!蔽覊旱吐曇?,試圖驅(qū)散心頭的壓抑。
“穿過前面的門診區(qū),左轉(zhuǎn)進入內(nèi)科走廊,盡頭右手邊第二間,門牌應(yīng)該是‘實習(xí)值班室’?!敝x秋的聲音恢復(fù)了冷靜,像一條穩(wěn)定的線,在這片混沌中為我指引方向,“注意,越靠近住院部區(qū)域,怨氣濃度會指數(shù)級上升。林景的電腦……可能也成了怨念匯聚的一個節(jié)點?!?/p>
“節(jié)點?”我警惕地掃視著兩邊黑洞洞的診室門,“你是說那電腦可能也成精了?”
“怨念依附于承載強烈執(zhí)念的物體,使其發(fā)生異變,并不罕見?!敝x秋解釋道,“尤其是林景最后時刻的意念如此強烈地指向它??拷鼤r務(wù)必小心?!?/p>
“了解?!蔽椅站o了短劍,劍柄溫潤的木質(zhì)觸感帶來一絲安定。
穿過雜亂破敗的門診大廳,滿地散落的掛號單和病歷紙在腳下發(fā)出簌簌的聲響,如同無數(shù)亡魂的嘆息。左轉(zhuǎn)進入內(nèi)科走廊,光線更加昏暗,空氣也粘稠得如同膠水。墻壁上,大片大片深褐色的污漬呈現(xiàn)出扭曲的人形輪廓,仿佛有人曾在這里被活生生按進墻里。
“滴答…滴答…”
那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水滴聲,又響了起來。比在手術(shù)室時更清晰,更近。仿佛就在頭頂,或者……就在身邊。
“謝秋,那該死的水滴聲又來了!”我頭皮發(fā)麻,手電光猛地掃向天花板。布滿霉斑和蛛網(wǎng)的頂棚空無一物。光柱下移,掃過墻壁——
我的呼吸驟然停止。
就在我右側(cè)的墻壁上,距離我不到半米的地方,一片濕漉漉的暗紅色正迅速洇開!粘稠的液體如同有生命般向下流淌,瞬間勾勒出幾個歪歪扭扭、飽含痛苦的血字:
“快 跑!”
字跡未干,新鮮的血液還在緩緩向下滑落,拉出長長的血線。一股濃烈的鐵銹腥氣直沖鼻腔!
“操!”我驚得汗毛倒豎,猛地后退一步,背心瞬間被冷汗浸透。
幾乎是同時,前方走廊深處,傳來一聲凄厲到極點的、不似人聲的慘叫!那聲音充滿了無法言喻的痛苦和絕望,尖銳地撕裂了死寂!
“呃啊——?。?!”
緊接著,是重物被拖拽的摩擦聲,還有……一種令人牙酸的、仿佛骨頭被硬生生折斷的脆響!“咔嚓!咔嚓!”
聲音的來源,正是值班室的方向!
“是林景的電腦!”謝秋的聲音緊繃到了極致,“它在‘示警’!有東西被驚動了!快過去!”
我心臟狂跳,顧不上恐懼,拔腿就朝著慘叫傳來的方向狂奔!手電光柱在狹窄的走廊里瘋狂跳躍,墻壁上那些扭曲的人形污漬仿佛在光線下蠕動起來。
“咔嚓!咔嚓!”骨頭斷裂的聲音越來越密集,越來越近!還夾雜著一種野獸般的、低沉的嘶吼!
沖到走廊盡頭,右手邊第二間房的門虛掩著。門上掛著的“實習(xí)值班室”牌子歪斜著,布滿灰塵。門縫里,透出忽明忽暗的、幽藍色的光芒,還有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砰!”
我一腳踹開房門!
眼前的景象,讓我血液瞬間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