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音樂節(jié)當天,禮堂里人頭攢動。余槐站在后臺幕布旁,手指不停絞著裙角。她的節(jié)目排在第五個,再有十分鐘就該上場了。
"看到江律年了嗎?"她問宋瑤,聲音比平時高了一個八度。
宋瑤搖搖頭:"還沒來呢。要不要打電話問問?"
余槐掏出手機,江律年的最后一條消息還停留在兩小時前:"在路上"。她撥通電話,只聽到冰冷的提示音:"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下面請歡迎高二(7)班的余槐同學(xué)和江律年同學(xué),他們帶來的節(jié)目是原創(chuàng)歌曲《聽見你的聲音》!"主持人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遍整個禮堂。
余槐的血液瞬間凝固。觀眾席爆發(fā)出熱烈的掌聲和口哨聲——江律年的名字總是能引起這樣的反應(yīng)。但問題是,江律年人呢?
"怎么辦?"宋瑤急得直跺腳,"要不要取消?"
余槐深吸一口氣,正要走向主持人說明情況,后臺門突然被撞開。江律年沖了進來,臉色蒼白,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珠,校服襯衫的領(lǐng)口已經(jīng)被汗水浸濕。
"江律年!"余槐沖過去抓住他的手臂,"你還好嗎?"
江律年的呼吸急促而不規(guī)律,手指微微抽搐——余槐認出這是嚴重焦慮發(fā)作的癥狀。他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只是搖了搖頭。
"高二(7)班的余槐和江律年同學(xué),請上臺!"主持人再次催促。
余槐看了一眼江律年的狀態(tài),果斷做出決定。她踮起腳尖,在江律年耳邊輕聲說:"看著我,只看著我。就像在唱片店時一樣,只有你和我,沒有別人。"
江律年的眼神終于聚焦到她臉上,但仍然充滿恐慌。
"你母親在臺下?"余槐問。
江律年僵硬地點頭。
"那就不要看她。"余槐握住江律年冰冷的手,"閉上眼睛,只聽我的聲音,好嗎?"
主持人第三次呼喚他們的名字,觀眾席開始騷動。余槐不再猶豫,拉著江律年的手走上舞臺。
聚光燈下,余槐能清晰地看到前排觀眾的表情——好奇、期待,還有...第三排正中央,江律年母親冷若冰霜的臉。她穿著剪裁考究的深藍色套裝,雙手交疊放在膝上,眼神銳利如刀。
余槐引導(dǎo)江律年在鋼琴前坐下,自己則站在麥克風(fēng)旁。禮堂漸漸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等待著這位校園風(fēng)云人物的表演。
江律年的手指懸在琴鍵上方,微微發(fā)抖。余槐知道,他正面對著最大的恐懼——在母親面前演奏非古典音樂。
"閉上眼睛。"余槐對著話筒輕聲說,這句話既是對江律年說的,也是表演的一部分,"聽我的聲音。"
令人驚訝的是,江律年真的閉上了眼睛。他的睫毛在舞臺燈光下投下細小的陰影,呼吸漸漸平穩(wěn)。
余槐開始清唱,沒有伴奏,只有她純凈的聲音在禮堂中回蕩——這是江律年教她的方法,當焦慮發(fā)作時,專注于一個熟悉的聲音。
"當世界喧囂不止,我聽見你的沉默..."
"當人群來來去去,我聽見你的停留..."
唱到第二段副歌時,奇跡發(fā)生了。江律年的手指輕輕落在琴鍵上,跟上了余槐的節(jié)奏。他的眼睛依然閉著,但表情已經(jīng)放松,仿佛回到了那個只有他們兩人的唱片店閣樓。
鋼琴聲漸漸增強,與余槐的聲音交織在一起。這不是原定的開場方式,但此刻卻完美得令人心碎。觀眾席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即興表演震撼了。
當最后一個音符落下,江律年終于睜開眼睛。他的目光與余槐相遇,嘴角微微上揚——那是一個只給她的、私密的微笑。
禮堂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余槐看到前排有幾個女生甚至擦起了眼淚。但她的注意力全在江律年身上,以及...江母鐵青的臉色。
"謝謝。"余槐對著話筒說,"剛才是一點小意外。現(xiàn)在,請允許我們正式表演原創(chuàng)歌曲《聽見你的聲音》。"
江律年深吸一口氣,手指再次放在琴鍵上。這一次,他的動作流暢而自信。前奏響起,余槐立刻認出這是江律年在天文臺給她聽過的那段旋律,但現(xiàn)在更加完整、豐富。
余槐開始演唱,歌詞講述了一個關(guān)于聲音、傾聽和理解的故事。但當她唱到第二段時,突然意識到這首歌的真正含義——
"在千萬種聲音中,我總能認出你的..."
"在無數(shù)個可能里,我只選擇傾聽你..."
這分明是一封音樂情書。余槐的聲音微微顫抖,心跳快得幾乎要沖出胸膛。江律年在鋼琴后注視著她,眼神中盛滿不加掩飾的情感。
歌曲進入高潮部分,余槐和江律年的聲音與琴聲完美融合。在那一刻,余槐感覺整個禮堂都消失了,只剩下他們兩人,通過音樂進行著最私密的對話。
最后一個音符余音裊裊,禮堂陷入短暫的寂靜,隨后爆發(fā)出比之前更熱烈的掌聲。余槐看到宋瑤在臺下激動地跳起來,好幾個老師也站起來鼓掌。
但她的目光無法從第三排那個身影上移開——江母一動不動地坐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剛看完一場無聊的講座。
謝幕后,余槐和江律年快步走向后臺。剛下臺階,江律年就抓住余槐的手腕:"你看到了嗎?前排右側(cè)通道。"
余槐搖頭:"什么?"
"一個戴黑色棒球帽的男人。"江律年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我覺得...那可能是林楠。"
余槐倒吸一口氣:"你確定?"
"不。"江律年搖頭,"但那個側(cè)影很像照片上的他。"
他們還沒來得及多討論,江母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后臺入口。她踩著高跟鞋走來,腳步聲在嘈雜的后臺依然清晰可聞。周圍的同學(xué)自動讓開一條路。
"江律年。"江母的聲音冷得像冰,"解釋一下。"
江律年站直身體,但沒有松開余槐的手:"沒什么好解釋的,媽媽。那就是我想彈的音樂。"
"那根本不是音樂!"江母的聲音突然提高,引來周圍同學(xué)的側(cè)目,"那是...兒戲!你浪費了十年的訓(xùn)練,就為了這種流行垃圾?"
余槐感到江律年的手在她掌心收緊。她鼓起勇氣開口:"阿姨,那首歌真的很美,江律年他——"
"我沒問你話。"江母銳利的目光轉(zhuǎn)向施語,"我知道是你把他帶壞的。從第一天起,我就該阻止你們來往。"
江律年突然上前一步,擋在余槐前面:"夠了!余槐與這件事無關(guān)。是我自己的選擇,一直都是。"
江律年瞇起眼睛:"什么選擇?"
"選擇我想彈的音樂,選擇我的朋友..."江律年深吸一口氣,"選擇我的生活。"
后臺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著這場母子對峙。江母的臉色變得煞白,涂著精致口紅的嘴唇微微顫抖。
"很好。"她最終說道,聲音低沉而危險,"既然你已經(jīng)做出'選擇',那就承擔后果吧。別再踏進家門一步。"
她轉(zhuǎn)身離開,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像是一記記喪鐘。江律年站在原地,肩膀微微發(fā)抖,但眼神異常堅定。
"江律年..."余槐輕聲喚道。
江律年轉(zhuǎn)向她,嘴角扯出一個微笑:"我沒事。實際上...我感覺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周圍的同學(xué)這才敢圍上來,七嘴八舌地稱贊他們的表演。榮琳激動地說這是她見過最棒的音樂節(jié)節(jié)目,連一向嚴肅的林老師也點頭表示贊賞。
在一片嘈雜中,江律年湊到余槐耳邊:"天臺。十分鐘后。"
然后他悄悄退出人群,留下余槐應(yīng)付大家的祝賀和疑問。
十分鐘后,余槐推開天臺的門。江律年已經(jīng)在那里了,背靠著欄桿,夕陽將他整個人鍍成金色。看到余槐,他舉起一個黑色的唱片盒。
"送給你的。"江律年說,"回聲樂隊的第一張限量版黑膠,全球只有500張。"
余槐驚訝地接過唱片:"這太貴重了!我不能..."
"它屬于你。"江律年打斷她,"就像那首歌...也是為你寫的。"
余槐的臉瞬間燒了起來。她低頭看著唱片封面,不敢直視江律年的眼睛:"歌詞...是真的嗎?"
"每一個字。"江律年的聲音很輕,但無比清晰。
余槐終于抬起頭。江律年的眼中盛滿溫柔和期待,與初見時的冷漠判若兩人。夕陽在他的睫毛上跳躍,為他整個人籠罩著一層夢幻的光暈。
"我也是。"余槐輕聲說,"我也...只聽你的聲音。"
江律年緩緩靠近,手指輕輕抬起余槐的下巴。他們的第一個吻青澀而小心翼翼,像是一段新旋律的第一個音符,預(yù)示著更美的樂章即將展開。
當分開時,江律年的額頭抵著余槐的,輕聲說:"謝謝你聽見我...當所有人都只看到'江莉的兒子'或'天才鋼琴手'時,只有你聽到了真正的我。"
余槐微笑著再次吻上他的唇,用行動代替回答。遠處,校園廣播里傳來音樂節(jié)的背景音樂,但對他們而言,唯一重要的聲音,只有彼此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