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厭敘手術刀下的激光灼燒著皮膚時,他聽見了哥哥的聲音。
沈厭遇“你會把我身上的痕跡都抹掉嗎?”
沈厭遇的聲線在記憶中碎裂,混著畫室里常年彌漫的鎮(zhèn)痛劑氣味。
沈厭敘的左手在顫抖,握著手術鉗的指節(jié)發(fā)白。他正在切除自己鎖骨上的刺青——那是一只用荊棘纏繞的銀杏葉,是沈厭遇十七歲那年用刮刀刻下的,血滲進紋身顏料里,從此成了他們之間無法剝離的恥辱。
沈硯“刺青去除后,你會好受點嗎?”
實習醫(yī)生在詢問,激光器的紅光映得沈厭敘眼眶發(fā)燙。
他想起哥哥在暴雨夜用身體替他擋碎玻璃時的模樣,那時他們蜷縮在儲物間,沈厭遇的背脊被玻璃扎得像一片血色的荊棘林。倫理課上,教授將他們的家族丑聞作為警示案例投在屏幕上。沈厭敘盯著父母自殺的新聞照片,耳邊嗡嗡作響。他們曾是醫(yī)學院最優(yōu)秀的雙胞胎,如今卻成了教科書里的“近親繁殖導致的病態(tài)樣本”。
他的鋼筆在筆記本上劃出裂痕,字跡潦草:“我們連活著都是犯罪?!鄙騾捰龅漠嬍矣肋h鎖著,直到沈厭敘用備用鑰匙打開。顏料在墻上凝固成一片混沌,所有肖像畫都被刮刀破壞,仿佛有人用血肉在畫布上搏斗。
最后一幅未完成的作品里,兩具骷髏的手指在荊棘中絞纏,血液與顏料混成泥漿。沈厭敘摸到畫框邊緣未干的指紋,和哥哥服藥過量時掐進自己手腕的紋路一模一樣。他們之間的愛像止痛藥。沈厭遇在凌晨三點砸開沈厭敘的房門,襯衫上沾著畫刀削下的指紋碎片。
沈厭遇“我的幻覺癥又犯了,”
他蜷在弟弟床上發(fā)抖,指尖掐進對方的鎖骨,
沈厭遇“我看見爸媽在浴室上吊,繩子纏著我們的名字?!?/p>
沈厭敘將鎮(zhèn)痛貼塞進他口袋,卻不敢碰他手腕上密密麻麻的割痕。他們用體溫互相取暖,像兩具被掏空的尸體在交換腐壞的呼吸。銀杏葉是沈厭敘的執(zhí)念。
每年秋天,他收集枯黃的葉片夾進醫(yī)學書頁,葉子卷曲的弧度總讓他想起某個消失的體溫。最后一次見面,沈厭遇送他的禮物是一罐風干銀杏葉,罐底寫著:“我們的秋天,永遠停在這里?!?/p>
沈厭敘捧著玻璃罐站在雪地里,聽見畫刀割進血肉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醫(yī)院急救室的燈亮起時,沈厭敘正在摘除刺青的恢復期。他跪在病房里,看著哥哥輸液管中的血液像一條瀕死的蛇。
沈厭遇在昏迷中攥著他的襯衫碎片,想說的
沈厭遇“原諒我”
變成血沫溢出嘴角。而沈厭敘在三天前才說出那句遲到的
沈厭敘“我愛你”,
當時沈厭遇正被幻覺啃咬,把鎮(zhèn)痛藥當成糖片塞進喉嚨。十年后,沈厭敘回到舊居。畫室地板上的血跡已凝固成暗褐色的名字,冰箱里留著十年前他愛吃的草莓冰淇淋——早已化成黑色的污水。
他蜷縮在儲物間,暴雨敲打玻璃的聲音和十七歲那夜重合,而哥哥的身體再也不會替他擋碎片的疼痛。沈厭敘將未完成的醫(yī)學論文撕碎,紙頁飄落成一片蒼白銀杏林。他知道,他們早在父母因丑聞自殺的那年就死了,如今活著的只是蝕骨的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