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格琉斯掌心騰起的炎威如毒蛇般鉆入靈曦經(jīng)脈,腕骨處禁魔鐐銬的熔核紋路滲出滾燙金屬液,將狐尾尖端燙得蜷成焦黑卷須。熔巖暴君的狂笑震得石牢頂部火山巖磚簌簌落灰,笑聲里裹挾著毀滅快意與隱秘驚惶,恰似熔火祭典上祭司將異教典籍投入圣火時,面具下扭曲嘴角發(fā)出的嘶啞聲響。靈曦蜷縮在稻草堆里,粗麻囚服被巖縫硫磺水汽浸得半濕,每次呼吸都帶著灼燒喉嚨的痛感。
“切,你們是個狗屁的神明?!?隔壁囚室炸開沙啞童音,像生銹鐵鎖在黑暗中摩擦?!鞍岩磺羞^錯都怪在一朵花身上,是嗎?”
靈曦渾身一震,疼得齜牙時,瞥見阿格琉斯瞳孔驟然收縮——那對翻涌巖漿的眸子里,瘋狂火焰如被潑冰水般瞬間黯淡。暴君甚至未回頭,指尖凝聚的炎球因分心噼啪作響,濺出火星在石地?zé)鲎套探购邸?/p>
“三百年前不是你們自己跪舔著要見觀測者嗎?” 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像冰棱刮過滾燙巖面,“怎么,摸到錨點(diǎn)尾巴尖就嚇破膽了?”
磅礴如火山爆發(fā)的威壓驟然消散。靈曦跌回稻草堆,嗆人灰塵里混雜著腕間傷疤滲出的茉香,淡得幾乎被硫磺掩蓋,卻讓她想起裂空之戰(zhàn)末期,第一縷神識撞進(jìn)花蕊時的清涼。她看見阿格琉斯如黑色閃電閃到隔壁牢門前,肩甲炎核符文因暴怒變成暗紫色,每道紋路都像血管里跳動的熔巖。
“你知道的太多了?!?阿格琉斯聲音從緊咬的牙縫擠出,像巖漿在地下河奔涌的悶響。
“還不止這些呢?!?隔壁傳來鎖鏈拖拽聲,靈曦掙扎抬頭,透過鐵欄縫隙瞥見一雙琉璃色眼睛在陰影發(fā)亮,瞳孔清澈得不合時宜,卻嵌在布滿蛛網(wǎng)皺紋的小臉上?!氨热纭秳?chuàng)痕紀(jì)年錄》第七頁被撕掉的‘錨點(diǎn)實(shí)驗(yàn)’段落,比如你們在裂空之戰(zhàn)時,為了掩蓋觀測者的注視……”
“別以為你是上一任大祭司就能囂張!” 阿格琉斯突然探手穿過鐵欄,五指如燒紅鐵鉗扼住陰影里那人脖頸。靈曦聽見骨骼錯位的悶響,如冬季冰面開裂,緊接著是蒼老童音的嗆咳——那人被生生提離地面,破爛麻布囚服下露出枯瘦如柴的小臂,皮膚呈長期不見光的青白色?;鸢压饴舆^他布滿皺紋的小臉,將琉璃色眼睛照得透亮,即便窒息,目光仍死死瞪著阿格琉斯,嘴角扯出帶血的笑:“哈哈……終于要?dú)⑷藴缈诹藛幔俊?/p>
靈曦心臟像被無形手攥緊。她撐著石壁爬起,狐尾無意識掃過地面,觸到一塊棱角分明的火晶碎片——昨日熔火祭典時,審判騎士甲胄震落的裝飾。她死死盯著分隔兩牢的火山巖墻:墻體由粗糙黑色火山巖砌成,縫隙塞滿凝固巖漿,苔蘚在火把照不到的角落泛著詭異濕綠,巖縫深處似乎有微光流動,卻被她強(qiáng)行忽略——那不過是火把光的錯覺。
隔壁傳來阿格琉斯低沉的怒吼,以及重物砸在石地的悶響。靈曦渾身一僵,卻沒有勇氣回頭。她清楚記得圣火大教堂壁畫上,被施以“晶化極刑”的反叛者,身體被魔法硬生生轉(zhuǎn)化為水晶,痛苦表情永恒凝固。這人再怎么是前大祭司,也不過是凡人之軀,在神明絕對力量下,連掙扎都顯得可笑。
“必須走。” 她指甲掐進(jìn)掌心疤痕,那里傳來熟悉的發(fā)燙感,似六大神識初入花蕊時的灼燒。腕間禁魔鐐銬仍散發(fā)熱浪,每道刻痕都在吸食她體內(nèi)微薄力量,但阿格琉斯注意力全在隔壁,這是被囚禁以來唯一的機(jī)會。
靈曦深吸一口氣,狐尾猛地掃開腳邊稻草。干燥草莖摩擦火山巖地面,發(fā)出沙沙輕響。她踉蹌?chuàng)湎蛱撗诘膫?cè)門,鐵制門環(huán)在掌心留下滾燙印記。握住門環(huán)剎那,身后傳來阿格琉斯的驚怒咆哮:“你竟敢……”
她沒有回頭,用盡全身力氣撞開鐵門。門軸發(fā)出刺耳吱呀聲,在寂靜石牢區(qū)格外清晰。通道內(nèi)彌漫更濃的硫磺味,遠(yuǎn)處隱約傳來熔巖在管道流動的轟鳴。靈曦扶著潮濕巖壁奔跑,狐耳因恐懼緊貼腦后,每一步踩在冰冷水洼里,濺起水花打濕褲腳。
身后突然傳來阿格琉斯的怒吼,夾雜著巖石碎裂的聲響。靈曦不敢停留,只覺腕骨處灼痛與掌心發(fā)燙感交織,幾乎站立不穩(wěn)。她不知道隔壁那人是否還活著,或許早已像無數(shù)“違規(guī)者”一樣,被捏碎喉嚨扔在角落,成為石牢青苔的養(yǎng)料。這念頭讓她打了個寒噤,卻只能跑得更快——在神明的囚籠里,同情是最奢侈的毒藥。
當(dāng)她跌跌撞撞跑出石牢區(qū)時,身后傳來阿格琉斯震耳欲聾的咆哮,穿透層層巖壁,帶著前所未有的恐慌與憤怒:“該死!讓她跑了!給我追!把她碎尸萬段!”
靈曦靠在拐角石壁劇烈喘息,腕骨灼痛讓她幾乎跪坐下去。她不敢看身后,只盯著通道盡頭——那里透進(jìn)一絲微弱天光,是火山巖縫隙漏下的晨曦。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里的腥甜,拖著灌了鉛的雙腿朝那縷光走去。狐尾在身后留下模糊腳印,石縫里,幾株纖細(xì)嫩芽正悄然鉆出,開出潔白的茉香花,卻在她走過之后,被遠(yuǎn)處追來的審判騎士靴底碾得粉碎。
她不知道前路是否有更多陷阱,不知道六大真神的追殺何時會再次降臨,更不知道那個多嘴的前大祭司究竟是生是死。但她唯一清楚的是,不能停。在這片被神權(quán)謊言灼燒的大陸上,她這朵意外承接神源的野茉莉,唯有跑下去,跑到神權(quán)陰影之外,跑到能讓凡人之花真正綻放的地方——哪怕身后是神明滔天的怒火,哪怕前路只有無盡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