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當空，陰風卷著枯葉在葬魂淵上空盤旋。云清霜站在懸崖邊緣，白袍獵獵作響，手中長劍泛著冷光。她身后是三百名崇明宗精銳弟子，清一色的素白道袍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師姐，前方就是邪靈教總壇。"楚臨風上前一步，劍眉微蹙，"探子回報，夜無塵正在祭壇上施展某種禁術(shù)。"

云清霜沒有回頭，目光穿過翻騰的黑霧，落在遠處那座血色祭壇上。祭壇四周盤旋著十萬怨魂化成的黑霧，本該陰森可怖，卻有一縷縷金光從黑霧中逸散出來，像是有人在超度亡魂。

"列陣。"她聲音很輕，卻讓所有弟子瞬間繃直了脊背，"天罡伏魔陣，三息成陣。"

三百柄長劍同時出鞘的聲音劃破夜空。云清霜足尖輕點，率先沖向祭壇。她身形如電，白袍在血月下拖出一道殘影。黑霧在她劍下分開又合攏，像是畏懼又像在指引。

祭壇中央，夜無塵背對著她，黑袍被陰風吹得翻飛。他雙手結(jié)印，面前懸浮著一枚血色符咒，正將黑霧中的怨魂一一凈化。這場景太過違和，云清霜的劍勢不由緩了半分。

"夜無塵！"她厲喝一聲，劍尖直指那人后心，"你殘害生靈，今日我崇明宗替天行道！"

黑袍男子緩緩轉(zhuǎn)身。面具下露出一雙眼睛，漆黑如墨，卻映著血月的光。云清霜突然覺得這眼神熟悉得可怕，持劍的手腕莫名一顫。

"清霜仙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夜無塵的聲音低沉沙啞，像是很久沒說過話。他抬手一揮，血色符咒驟然亮起，"不過現(xiàn)在，恐怕不是敘舊的時候。"

黑霧突然暴動，化作無數(shù)猙獰鬼面撲向云清霜。她冷哼一聲，劍鋒一轉(zhuǎn)，三十六道劍氣迸發(fā)，將鬼面盡數(shù)斬碎。但就在她逼近夜無塵三尺之內(nèi)時，靈根處突然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啊！"云清霜悶哼一聲，單膝跪地。眼前閃過無數(shù)碎片——大雪紛飛的夜晚，少年染血的手，還有那顆被硬生生剖出來的、跳動著的心臟。記憶中最清晰的是滴在她睫毛上的一滴血，溫熱得幾乎灼傷皮膚。

夜無塵身形一晃，面具下的眉頭緊鎖。他沒想到不死心的感應會這么強烈，更沒想到云清霜會在這時候閃現(xiàn)記憶。遠處傳來楚臨風的呼喊，聯(lián)軍正在突破黑霧封鎖。

"你做什么——"云清霜的質(zhì)問戛然而止。她瞪大眼睛，看著夜無塵五指收攏，一股鉆心的疼痛從胸腔炸開。半顆不死心被硬生生捏碎的瞬間，她看清了夜無塵的唇形：

"對不住了。"夜無塵低語，突然伸手按在云清霜心口。他的手掌冰涼，卻讓云清霜體內(nèi)的半顆不死心劇烈震顫起來。

"等你想起來。"

"師姐！"他聲音發(fā)顫，手指搭上她腕脈，卻發(fā)現(xiàn)她體內(nèi)靈力正在詭異重組。更奇怪的是，那些本該致命的傷勢，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不遠處，蘇挽月收起留影石，指尖在石面上輕點三下。一道微光閃過，記錄著方才場景的影像已經(jīng)傳回崇明宗。她裝作驚慌的樣子跑向楚臨風，卻在經(jīng)過祭壇邊緣時，瞥見地上閃著微光的碎片。

那是半顆不死心的殘片，上面浮現(xiàn)著古怪的符紋。蘇挽月瞳孔一縮——這符紋她認得，是崇明宗禁地的封印標記。

"大師兄！"她驚呼著指向碎片，"那是什么？"

楚臨風順著她手指方向看去，臉色驟變。他小心翼翼拾起碎片，符紋在接觸他指尖的剎那亮了一瞬，又迅速黯淡下去。

"先帶師姐回去。"他沉聲道，將碎片收入袖中，"這事蹊蹺，得稟報掌門。"

黑霧漸漸散去，血月卻依舊懸在葬魂淵上空。沒人注意到，懸崖邊緣的陰影里，夜無塵靜靜注視著遠去的隊伍。他摘下面具，露出蒼白如紙的臉，嘴角溢出一絲血跡。

"這次，一定要護住你。"他擦去血跡，轉(zhuǎn)身消失在黑暗中。

楚臨風抱著云清霜沖出黑霧時，她的睫毛突然顫動了一下。他心頭一緊，低頭看見師姐蒼白的面容上浮現(xiàn)出詭異的紅暈——那半顆不死心碎裂的地方，正有細小的金色紋路在皮膚下游走。

"快看天上！"身后弟子突然驚呼。

血月邊緣裂開一道縫隙，暗金色的光芒如熔巖般傾瀉而下。楚臨風抬頭瞬間，懷里的云清霜突然睜開雙眼——瞳孔里流轉(zhuǎn)著與月光同色的暗芒。

三十里外的山巔，夜無塵捂著胸口單膝跪地。黑袍被冷汗浸透，指縫間滲出的血珠墜入懸崖時，竟在半空化作金色螢火。他望著遠處那道暗金光柱，喉間溢出一聲苦笑："還是...壓制不住么？"

蘇挽月悄悄捏碎了第二塊留影石。她看著楚臨風手忙腳亂地按住突然掙扎的云清霜，指尖在袖中快速勾畫傳訊符。當符文亮起的剎那，她后頸突然感受到一道冰冷的視線——本該昏迷的云清霜正透過凌亂發(fā)絲，直勾勾盯著她。

"師姐你..."楚臨風的話卡在喉嚨里。云清霜的手不知何時掐住了他的命門，那力道讓他想起三年前在寒潭遭遇的千年玄龜。

暗金光柱中飄落一片羽毛。夜無塵猛地站起身，面具下的臉色比月光更慘白。他太熟悉這種氣息——十五年前那個雪夜，少年魔修就是用這樣的羽毛替垂死的女孩止血。

"來不及了..."夜無塵咬破舌尖，血霧噴在掌心凝成劍形。當他縱身躍向光柱時，懸崖上殘留的血跡突然沸騰，化作數(shù)百條鎖鏈纏住他的腳踝。

云清霜的指甲已經(jīng)陷入楚臨風脖頸皮膚。蘇挽月倒退著撞上祭壇殘骸，袖中傳訊符燒焦的痕跡像極了禁地古籍記載的某種詛咒。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崇明宗弟子佩劍上的鎮(zhèn)邪珠，此刻正一顆接一顆地爆裂。

夜無塵斬斷第七根血鏈時聽到了羽翼破空聲。他抬頭看見光柱頂端展開的虛影——那分明是云清霜的臉，卻長著屬于遠古神族的金色豎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