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的鈍痛如同小錘敲打著太陽穴。謝桐蹙著眉,眼睫顫動(dòng)了幾下,才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不是青丘山谷清冷的月光,也不是粗糙的石壁,而是觸感柔軟光滑、流轉(zhuǎn)著淡淡月華光澤的鮫綃帳頂。
**「?????」**
**「這床…這被子…豪華過頭了吧?」**
**「青丘寢居?我昨晚睡這???」**
記憶如同沖破堤壩的潮水,洶涌回灌——月下驚鴻的劍舞、醉花陰的甘冽、抵著他胸膛說“不走”的囈語、那個(gè)帶著絕望與孤勇的吻、還有他低沉的坦白……溯光鏡中的死局,她是唯一的變數(shù)……
“轟!”謝桐的臉頰瞬間如同火燒!她猛地拉起柔軟的云絲錦被,把自己滾燙的臉埋了進(jìn)去,恨不得原地消失!
**「大型社死回憶錄!」**
**「謝桐:讓我死!就現(xiàn)在!」**
就在她羞憤欲絕,恨不得鉆進(jìn)地縫時(shí),寢居的門被無聲推開。
晨光熹微中,一道清絕孤峭的白影立在門口,逆著光,輪廓仿佛被鍍上了一層柔和的淡金。聞人衍換了一身質(zhì)地更為輕軟的月白云紋常服,墨發(fā)僅用一根素玉簪松松束起幾縷,余下如瀑流瀉。他手中端著一只青玉碗,碗中盛著清透的、散發(fā)著草木清香的靈液。
**「師尊の晨間限定皮膚!」**
**「慵懶家居風(fēng)!美顏暴擊!」**
**「謝桐:血槽已空……」**
他緩步走進(jìn)來,步履無聲。晨光落在他毫無瑕疵的側(cè)臉上,長睫低垂,在眼下投下淡淡的扇形陰影,斂去了平日的冰冷鋒芒,竟透出一種近乎溫柔的錯(cuò)覺。他將青玉碗放在床邊的矮幾上,聲音是難得的平和,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和?
“醒酒湯?!毖院喴赓W。
謝桐從被子縫隙里露出一只眼睛,偷偷瞄他。晨光中的聞人衍,褪去了大羅金仙的凜然威壓和瘋批反派的陰鷙暴戾,只剩下純粹到驚心動(dòng)魄的美與一種近乎脆弱的寧靜。那清冷的眉眼,挺直的鼻梁,淡色的薄唇……昨夜那個(gè)絕望又虔誠的吻的觸感仿佛還殘留在唇上,燒得她心尖發(fā)顫。
完了。
謝桐絕望地閉上眼。
她好像……真的……徹底淪陷了。
淪陷在這該死的溫柔(假象)和要命的美貌里了!
**「顏狗的末日!」**
**「謝桐:師尊的美貌,是我渡不過的劫!」**
“謝…謝謝師尊?!彼r鳥般縮在被子里,聲音悶悶的。
聞人衍并未離開,只是靜靜立在床邊。目光掃過她露在外面的、微微泛紅的耳尖,眼底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
“那兩件圣物,”他忽然開口,聲音依舊平淡,卻如同投石入湖,在謝桐心間激起巨浪,“蛟纏神木九轉(zhuǎn)生死筆,千絲鮫誅盤。”
謝桐的心猛地一跳!來了!她就知道沒那么簡單!
“是青丘傳承圣物?!甭勅搜艿哪抗饴湓谒卦诒蛔酉?、下意識握緊的手上,仿佛能穿透錦被看到她緊張的神情,“亦是……歷代九尾天狐之主,予其命定道侶的……聘禮與信物。”
**「?。。。。?!」**
**「聘禮?。。。⌒盼铮。。?!」**
**「實(shí)錘了?。。∈サ卣J(rèn)證!老祖宗認(rèn)證!」**
**「謝桐:我挖的不是酒!是我的賣身契!」**
轟——!
謝桐只覺得腦子里有什么東西炸開了!聘禮?道侶?所以青丘圣地那詭異的“饋贈(zèng)”,桂樹那可疑的靈光,還有聞人衍當(dāng)時(shí)那抹轉(zhuǎn)瞬即逝的偷笑……一切都有了答案!
她不是撿了個(gè)便宜師尊!
她是被這瘋批狐貍!連人帶魂!給預(yù)定了!
“所以……”聞人衍微微俯身,清冽的雪松冷香混合著晨光的氣息籠罩下來,聲音低沉,帶著一種不容錯(cuò)辨的、宣告所有權(quán)的意味,“現(xiàn)在,不只是師尊了?!?/p>
他頓了頓,目光如同實(shí)質(zhì)般鎖住錦被下那個(gè)僵硬的“蠶蛹”,一字一句,清晰地烙印進(jìn)她的神魂:
“是道侶。謝桐?!?/p>
**「師尊變道侶!」**
**「官方認(rèn)證!身份升級!」**
**「謝桐:現(xiàn)在跑還來得及嗎?(答案:腿軟,跑不動(dòng))」**
錦被下的謝桐徹底石化。道侶?和這個(gè)動(dòng)輒要她“徹底消失”、發(fā)情期會失控強(qiáng)吻她、還隨時(shí)可能被天道劈死的瘋批反派?
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悸動(dòng)在她胸腔里瘋狂沖撞!她猛地掀開被子坐起身,也顧不上什么羞恥了,頂著一張爆紅的臉,指著聞人衍,聲音都變了調(diào):
“你…你算計(jì)我!那酒!那圣物!都是你安排好的!”
聞人衍看著她炸毛的樣子,眼底那絲極淡的笑意似乎深了些。他并未否認(rèn),只是抬手,指尖極其自然地拂開她因激動(dòng)而散落頰邊的一縷碎發(fā)。冰涼的指尖觸碰到她滾燙的皮膚,激起一陣細(xì)微的戰(zhàn)栗。
“圣地認(rèn)可,老祖默許?!彼曇羝降?,理所當(dāng)然,“聘禮你已收下,合巹酒你也喝了。”
他微微湊近,清冷的呼吸拂過她的耳廓,帶著一絲危險(xiǎn)的蠱惑:
“阿桐,你想賴賬?”
**「靈魂拷問!」**
**「謝桐: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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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渾噩噩地灌下那碗清甜醒腦(但完全沒醒)的靈液,謝桐如同踩在云端,被聞人衍帶到了他在青丘圣地深處的一處隱秘畫室。
畫室極大,四壁懸掛著一些筆觸凌厲、意境孤絕的山水畫卷,中央一張巨大的紫檀畫案,上面隨意鋪著幾張未完成的墨稿。
聞人衍似乎只是帶她隨意看看,自己則走到窗邊,負(fù)手望著窗外流云,不知在想什么。
謝桐心亂如麻,目光無意識地掃過畫案。忽然,畫案一角,被幾卷畫軸半掩著的一張尺幅巨大的、用明艷朱砂與金粉繪制的畫稿,攫住了她的視線!
那畫稿顯然尚未完成,但勾勒出的輪廓已足夠震撼——
畫中,是青丘圣地那座最古老神圣的祭月臺。漫天星輝與月華為背景。
祭臺中央,一對身著繁復(fù)華麗婚服的身影。
男子身形頎長挺拔,身著繡有九尾天狐圖騰、流淌著月華清輝的銀白婚袍,頭戴玉冠,容顏清絕,正是聞人衍!而他懷中,被小心擁著的、身著同樣制式卻更為柔美、點(diǎn)綴著流霞與鮫珠的茜素紅嫁衣的女子,眉目如畫,氣質(zhì)清冷中帶著一絲嬌憨……
赫然是謝桐自己!
**「大婚圖?。?!」**
**「師尊親手畫的!??!」**
**「連婚服樣式都設(shè)計(jì)好了???」**
**「謝桐:他什么時(shí)候畫的?!他腦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
轟——!
比醉花陰更猛烈的熱流瞬間沖上頭頂!謝桐只覺得渾身血液都涌到了臉上,心跳快得像是要掙脫胸腔!她猛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博古架!
“哐當(dāng)!”一個(gè)精致的玉雕筆筒應(yīng)聲滾落!
**「完蛋!被抓包了!」**
聞人衍瞬間轉(zhuǎn)身!目光如電般射來,精準(zhǔn)地落在了那張暴露無遺的大婚圖稿上,以及謝桐那張震驚到無以復(fù)加、紅得幾乎滴血的臉上!
空氣瞬間凝固!
謝桐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又羞又窘,只想立刻逃離這個(gè)讓她心臟爆炸的現(xiàn)場!她轉(zhuǎn)身就想跑!
然而,一股柔和卻沛然莫御的力量瞬間禁錮了她周遭的空間!眼前一花,天旋地轉(zhuǎn)!
等她回過神來,人已經(jīng)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攬住了腰肢,跌坐在一個(gè)微涼的、卻堅(jiān)實(shí)寬厚的懷抱里——聞人衍不知何時(shí)已坐在了畫案后的寬大座椅上,而她,正以一種極其曖昧的姿勢,側(cè)坐在他的腿上!
**「坐腿殺?。?!」**
**「經(jīng)典場景復(fù)刻!位置升級!」**
**「謝桐:熟悉的配方,更刺激的味道!」**
“跑什么?”聞人衍低沉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帶著一絲危險(xiǎn)的沙啞。他的一條手臂如同鐵箍般圈著她的腰,另一只手卻極其自然地拿起案上那支他慣用的、筆鋒銳利的紫玉狼毫。
他沒有看那幅大婚圖,目光反而落在謝桐因震驚和羞窘而微微張開的、如同初綻櫻瓣的唇上。眼神幽暗深邃,如同醞釀著風(fēng)暴的深海。
謝桐被他圈在懷里,坐在他腿上,鼻尖充斥著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冷香,后背緊貼著他微涼的胸膛,甚至能感受到那沉穩(wěn)有力的心跳。昨夜那個(gè)帶著絕望與虔誠的吻的記憶,和眼前這張沖擊力十足的大婚圖交織在一起,讓她大腦徹底宕機(jī),渾身僵硬,連指尖都在微微發(fā)麻。
“我…我沒跑……”她聲音細(xì)若蚊吶,毫無底氣。
聞人衍卻仿佛沒聽見她的辯解。他握著紫玉狼毫的修長手指,輕輕抬起了她的下頜。冰涼的筆桿頂端,帶著一絲墨香,代替了指尖,輕輕摩挲著她柔軟的、因緊張而微微顫抖的下唇。
那觸感,冰涼又帶著一絲奇異的癢。
“畫得不好?”他低聲問,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耳廓和頸側(cè),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侵占意味。狼毫筆桿緩緩下移,沿著她優(yōu)美的下頜線,滑向她纖細(xì)脆弱的脖頸,帶來一陣陣令人心悸的戰(zhàn)栗。
**「筆桿play???」**
**「師尊…你好會?。。 ?*
**「謝桐:腿…腿軟了…救命…」**
謝桐只覺得一股電流從被他筆桿觸碰的地方竄遍全身,身體不受控制地發(fā)軟,幾乎要化在他懷里。所有的掙扎和羞憤,在這極致的曖昧與掌控下,都顯得徒勞無力。她只能徒勞地抓住他圈在自己腰間的手臂,指尖深深陷入那微涼的衣料。
“不…不是…”她氣息不穩(wěn),聲音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嬌軟,“畫得…很好…”
“很好?”聞人衍似乎對這個(gè)答案并不意外。他手中的筆桿停在了她精巧的鎖骨處,微微用力。謝桐被迫仰起頭,對上他那雙深不見底、翻涌著情愫與某種勢在必得的寒潭眼眸。
“那……”他緩緩低下頭,冰冷的薄唇距離她的唇瓣不過寸許,聲音低沉沙啞,如同最惑人的魔咒,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最終的通牒:
“大婚之期,定在何時(shí)?”
**「直球求婚!」**
**「謝桐:這車速…我暈車!」**
最后一絲抵抗的力氣也被抽干。被他的氣息、他的懷抱、他親手描繪的未來圖景、還有這要命的曖昧徹底包圍,謝桐望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足以令天地失色的俊顏,看著他眼底深處那不容錯(cuò)辨的認(rèn)真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等待宣判的緊張?
昨夜醉后的承諾在耳邊回響。
溯光鏡中他孤絕赴死的畫面在腦海閃過。
蛟纏神木筆與千絲鮫誅盤在儲物戒指中微微發(fā)燙。
還有眼前這張,他為她披上嫁衣、許她未來的大婚圖……
心湖深處,那棵名為“聞人衍”的毒草,終于徹底沖破了一切理智的藩籬,瘋狂滋長,開出了妖異而致命的花。
她認(rèn)命般地閉上眼,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般顫抖。然后,如同飛蛾撲火,帶著一種豁出去的決絕和一絲破罐破摔的甜蜜,主動(dòng)仰起頭,將微顫的、帶著醉花陰殘留香氣的櫻唇,輕輕印在了他等待已久的薄唇上。
一個(gè)無聲的。
卻重逾千鈞的。
承諾。
**「主動(dòng)吻?。。』貞?yīng)了?。?!」**
**「答應(yīng)了!她答應(yīng)了!」**
在雙唇相觸的瞬間,謝桐清晰地感覺到,圈在她腰間的手臂猛地收緊!聞人衍的呼吸似乎停滯了一瞬,隨即,便是更加洶涌熾熱的回應(yīng)!如同冰川之下壓抑萬年的熔巖,終于找到了爆發(fā)的出口!
畫室之內(nèi),紫玉狼毫滾落在地,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唯有那幅未完成的大婚圖稿,在晨光中靜靜流淌著朱砂與金粉的華彩,見證著這一刻的塵埃落定。
青丘的狐貍,終于用他精心編織的網(wǎng)(圣物、美酒、劍舞、美色、死局與變數(shù)),將他的小徒兒(兼未來道侶),徹底套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