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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塔下,櫻花爛漫。**
繪梨衣沒有帶小黃鴨,只是穿著簡單的白色連衣裙,獨自站在如雪般飄落的花瓣雨中。她微微仰著頭,清澈的紅瞳倒映著塔尖和漫天飛舞的櫻色。陽光穿過花枝,在她白皙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四周是喧囂的游客和甜蜜的情侶,但她仿佛置身于一個透明的氣泡里,隔絕了所有聲音。她的目光聚焦在最高處一枝開得最盛的櫻花上,那簇粉白在湛藍的天幕下,燃燒般絢爛。
一種奇異的感覺,毫無預兆地攫住了她。不是悲傷,不是喜悅,而是一種……**熟悉又溫暖**的悸動。像很久很久以前,在某個同樣被陽光和粉色包圍的地方,有人笨拙地遞給她一支冰淇淋,或者在她手心寫下歪歪扭扭的字。那份笨拙帶來的暖意,如同此刻拂過臉頰的春風,輕柔卻真實。
她下意識地抬起手,一片完整的櫻花恰好落在她的掌心?;ò耆彳?,帶著生命的微涼。她低頭看著這片小小的粉色,指尖輕輕摩挲著它的脈絡。
“さくら…”(Sakura)她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像花瓣落地。這一次,不再是純粹的困惑。這個名字,連同那片盛開的櫻花,像一把小小的鑰匙,在她心底那片被迷霧籠罩的領域,輕輕轉動了一下。有什么東西……很重要、很溫暖的東西……曾經和這櫻花聯(lián)系在一起。她努力回想,記憶卻如同指間的流沙,越想抓緊,消散得越快。只有那份殘留的、空落落的暖意,如此真實。
她將那片櫻花小心地收進連衣裙的口袋里,仿佛想留住這轉瞬即逝的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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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塞爾學院
燈光柔和。諾諾沒有穿著華麗的禮服,只是一身簡單的便裝。她面前的桌子上,安靜地躺著那套塵封已久的煉金刀具——**七宗罪**。暗沉的刀鞘上流淌著歲月的光澤,猙獰的刀柄訴說著血腥的過往。
她伸出手,指尖并未觸碰冰冷的刀身,只是懸停在刀鞘上方,緩慢地、帶著某種儀式感地**撫摸**著那些古老而繁復的花紋。指尖傳來金屬特有的涼意,但在這涼意之下,似乎又蟄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悸動。
這套刀,曾是她最趁手的武器,是她力量的延伸,也是她與那個……**模糊**世界連接的橋梁。但此刻,一種前所未有的陌生感纏繞著她。她記得每一場用它們戰(zhàn)斗過的戰(zhàn)役,記得它們撕裂龍鱗時的咆哮,甚至記得刀柄貼合掌心的微妙觸感。
可是,她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不,不是少了東西。是……**忘記了一個人**。
一個極其重要的人。一個應該和這套刀緊密相連、不可或缺的人。她努力在記憶的宮殿里搜尋——是愷撒嗎?不,愷撒的光芒太盛,他屬于更廣闊的戰(zhàn)場。是楚子航嗎?他更像一把孤絕的村雨。是路明非……?這個名字浮現(xiàn)在腦海,卻輕飄飄的,沒有任何重量和實感,就像一個空洞的符號,一個毫無意義的標簽。
“路明非…?”她低聲念出這個名字,眉頭微蹙。對這個名字,她只剩下一些模糊的、無關緊要的印象:成績平平,性格有點慫,好像……還玩過星際?僅此而已。這怎么可能和七宗罪有關?和那個在她心中掀起如此強烈缺失感的人有關?
這種矛盾感讓她煩躁。指尖下的七宗罪仿佛在無聲地嘲笑她的遺忘。她猛地收回手,像是被那冰冷的觸感燙傷。一種莫名的酸澀毫無征兆地涌上鼻尖,眼眶微微發(fā)熱。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這股陌生的情緒,目光卻依舊死死鎖在那套沉默的刀具上。
到底……忘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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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塞爾學院,中央控制室角落。**
芬格爾難得沒有癱在酒瓶堆里,而是坐在一臺光潔如新的終端機前。屏幕上,諾瑪?shù)奶摂M形象一如既往地優(yōu)雅從容,數(shù)據(jù)流在她身后無聲流淌。
“嘿,諾瑪寶貝兒,老樣子,幫我查查下個月食堂特供豬肘子的排期!”芬格爾咧著嘴,試圖恢復往日那副沒心沒肺的腔調。
“芬格爾學員,您的請求已記錄。數(shù)據(jù)顯示,您上周體檢報告中的膽固醇指標……”諾瑪?shù)穆曇羝届o無波。
“停停停!美好的食物怎么能用冷冰冰的數(shù)據(jù)來衡量!”芬格爾夸張地擺手打斷她,身體卻下意識地前傾,湊近了屏幕。他的眼神有些飄忽,不像是在看諾瑪,更像是在穿透屏幕,看向某個更遙遠、更模糊的地方。
就在諾瑪分析數(shù)據(jù)的間隙,一個畫面毫無預兆地、極其頑固地闖入了他的腦海:一個頂著亂糟糟頭發(fā)的、眼神帶著點怯懦和衰樣的男孩,正抱著個油膩膩的飯盒,一邊狼吞虎咽地扒拉著里面的殘羹冷炙(多半是從他這里“順”走的),一邊對著電腦屏幕上的星際爭霸戰(zhàn)局大呼小叫,口水都快噴到鍵盤上了。
“靠!這小子又偷老子夜宵!”芬格爾幾乎要脫口而出。話到嘴邊,卻猛地卡住。
**這小子……是誰?**
他用力甩了甩頭,想把那清晰得過分卻又毫無來源的畫面甩出去。那衰小孩的形象如此鮮活,甚至能回憶起他嘴角沾著飯粒的樣子,能“聽”到他因為游戲輸?shù)舳l(fā)出的懊惱哀嚎??僧斔虢o這張臉安上一個名字時,記憶卻像斷了線的風箏,徒留一片空白。一種難以言喻的煩躁和……**失落感**,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
“芬格爾學員,您的心率出現(xiàn)異常波動,是否需要醫(yī)療援助?”諾瑪?shù)穆曇魩е唤z關切。
“沒…沒事!”芬格爾猛地回過神,搓了把臉,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可能…昨晚喝多了還沒緩過來。那豬肘子…記得幫我盯著?。 彼麄}促地結束了對話,目光卻無法從屏幕上移開,仿佛想在那片冰冷的代碼流里,找回那個突然出現(xiàn)又瞬間消失的、衰衰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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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家后院,夕陽西下。**
木劍破空的風聲早已停歇。楚子航靜立在庭院中,夕陽的金輝為他挺拔的身影鍍上一層暖邊。他沒有看父親,也沒有看手中的劍,只是微微垂著眼瞼,似乎在感受著暮春傍晚微涼的風。
然而,在他那對標志性的、永不熄滅的**黃金瞳**深處,卻發(fā)生著極其細微的變化。那熔金般的瞳孔,此刻正不受控制地、極其輕微地**收縮**著。仿佛在試圖聚焦于空氣中某個并不存在的點。
一個極其模糊、極其黯淡的**輪廓**,如同水中的倒影被投入石子后蕩漾開的殘像,正頑固地試圖在他視界的邊緣凝聚。那輪廓沒有任何特征,沒有五官,沒有衣著,只是一個朦朦朧朧的人形。但它存在的感覺卻如此強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一種……仿佛并肩作戰(zhàn)過無數(shù)次、在生死邊緣互相交付過后背的**羈絆感**。
楚子航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這不符合邏輯。他的視覺系統(tǒng)經過龍血強化,異常敏銳,不可能出現(xiàn)這種無法解析的模糊影像。是光線折射的錯覺?還是大腦過度訓練后產生的幻視?他試圖用絕對的理性去分析、去驅散這個幻影。
可那輪廓,如同烙印在視網(wǎng)膜上,揮之不去。它靜靜地懸浮在那里,帶著一種無聲的、沉重的分量。一種莫名的、尖銳的刺痛感,毫無征兆地刺穿了他鋼鐵般的意志,直抵心臟最深處。他握著木劍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指節(jié)微微泛白。
夕陽沉得更低了,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那黃金瞳中的模糊輪廓,在漸濃的暮色里,仿佛也帶上了一絲……轉瞬即逝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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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圖索家豪華的視聽室。**
頂級音響流淌出瓦格納恢弘壯麗的《女武神的騎行》。聲浪如同實質的潮水,沖擊著墻壁上昂貴的吸音材料,營造出無與倫比的沉浸感。凱撒·加圖索獨自一人坐在寬大舒適的沙發(fā)里,冰藍色的眼眸凝視著前方巨大的屏幕,手指在扶手上隨著激昂的旋律輕輕敲擊。
他享受著這完美的音質和震撼的史詩感,這符合他一貫的品味和身份。然而,就在樂曲行進到某個輝煌的高潮段落,管弦樂齊鳴、定音鼓撼動人心之時——
一個極其微弱、極其不和諧的音符,卻如同幽靈般鉆進了他的耳朵,干擾了他完美的欣賞體驗。
那是一個……**聲音**。
一個帶著點南方口音的、有點怯懦、又有點賤兮兮的、明顯屬于**衰小孩**的聲音。它仿佛就在耳邊響起,甚至蓋過了交響樂的轟鳴:
“老大…這…這曲子是不是太吵了點?我有點…耳鳴…”
凱撒敲擊扶手的手指驟然停住。
他皺起眉,下意識地環(huán)顧四周。視聽室里除了他,空無一人。頂級音響系統(tǒng)絕不可能出現(xiàn)這種低級雜音。
幻覺?
他試圖忽略這個聲音,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到音樂上。但那衰小孩的聲音卻如同跗骨之蛆,又冒了出來:
“老大威武!這氣勢,絕了!就是…能小點聲不?”
荒謬!低劣!完全不合時宜!
凱撒的眉頭鎖得更緊,一種難以言喻的煩躁涌上心頭。他試圖回憶,學院里是否真有過這樣一個聲音如此不堪入耳、品味如此低劣的衰仔?記憶里只有一片模糊,仿佛被刻意蒙上了一層紗。但那聲音帶來的干擾感和那聲莫名其妙的“老大”,卻像一根細小的刺,扎進了他完美的欣賞體驗中。
他煩躁地按下了暫停鍵。恢弘的交響樂戛然而止。
巨大的視聽室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靜。凱撒靠在沙發(fā)里,冰藍色的眼眸望著驟然變暗的屏幕,那里面映出他自己有些困惑和惱怒的臉。那個衰小孩的聲音似乎消失了,但它帶來的漣漪,卻在這片寂靜中無聲地擴散。
記憶如舊日幻影爬上了每個人的心間,他們都是與路明非,有著深刻聯(lián)系的人,雖然在這個重啟的世界里,他們互不相識,一種名為記憶的東西,連接著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