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慶晚會的后臺頂燈忽明忽暗,溫韓盯著裙擺上暈開的深藍(lán)色水漬,指尖微微發(fā)顫。那是母親臨終前留給她的真絲裙,此刻卻像塊被揉皺的傷口,洇濕的不只是衣料,還有她最后一絲期待。
隔間里傳來段悠城清冽的聲音,像把淬了冰的刀:"別鬧,我和溫韓只是家族安排。"這話輕飄飄的,卻砸得她耳鳴。記憶突然翻涌——七年前,也是這樣一個雨夜,少年紅著眼眶在機(jī)場大喊"我等你",如今那些滾燙的誓言,都化作了這輕飄飄的敷衍。
她攥著裙擺轉(zhuǎn)身就跑,高跟鞋在走廊里敲出凌亂的節(jié)奏。暴雨裹挾著寒意劈頭蓋臉澆下,溫韓沖進(jìn)雨幕的瞬間,眼淚終于不受控制地砸落。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段悠城的呼喊混在雨聲里:"溫韓!你聽我解釋!"
她頭也不回地跑著,任憑雨水糊住視線。邀請函從掌心滑落,在積水里沉浮,墨跡暈染成一團(tuán)團(tuán)混沌,像極了他們糾纏不清的過往。最后她跌坐在操場看臺的陰影里,蜷縮成小小的一團(tuán),校服裙擺沾滿泥污,狼狽得可笑。
"溫韓!"段悠城的聲音帶著喘息和驚慌。他伸手去拉她,卻被溫韓狠狠甩開。少女仰起臉,雨水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眼神里滿是破碎的光:"段悠城,你說得對。"她的聲音被雷聲碾得支離破碎,"我們不過是被線牽著的木偶。"
撕碎的聯(lián)姻協(xié)議紛紛揚(yáng)揚(yáng)落在積水里,像一只只折翼的白蝶。溫韓踉蹌著站起來,轉(zhuǎn)身消失在雨幕中。段悠城呆立原地,看著那些紙片被雨水浸透,沉入泥地,突然覺得胸腔里空蕩蕩的,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塊。
深夜的段家書房,臺燈在段休的眼鏡片上投下冷光。段悠城盯著桌上的聯(lián)姻文件,喉嚨發(fā)緊。七年前溫韓突然出國,連告別都吝嗇,如今又要被家族強(qiáng)行捆綁在一起,憑什么?
"溫家現(xiàn)在需要我們!你和溫韓必須——"段休的話被一聲巨響打斷。段悠城踢翻椅子,文件漫天飛舞:"我偏不!當(dāng)年她連個理由都不給就走,現(xiàn)在又回來裝作若無其事,憑什么?"
他奪門而出,暴雨瞬間將他澆透。記憶不受控地翻涌:十七歲的盛夏,他偷偷攢錢帶溫韓去游樂園,在摩天輪最高點笨拙地告白;機(jī)場分別時,他追著她的背影跑了三條通道,最后只能攥著被雨水打濕的合照蹲在地上痛哭。
第二天清晨,溫韓的課桌被匿名情書淹沒。晴雅的嗤笑像根刺:"看來有人想靠這種手段挽回面子?"溫韓面無表情地將情書統(tǒng)統(tǒng)扔進(jìn)垃圾桶,余光卻瞥見段悠城站在教室門口,手里攥著兩杯奶茶——那是她最愛的抹茶味。
慕梔梔晃著手機(jī)湊過來:"顧程瀟說今晚有流星雨,一起去天文臺嗎?"溫韓點頭時,沒看見段悠城攥緊的拳頭,以及他藏在抽屜深處,那張印著《時空戀人》海報的電影票。票根上的日期,正是七年前她離開的那一天。
暮色漸濃,溫韓站在天文臺露臺上,望著漫天繁星。遠(yuǎn)處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她卻沒有回頭。段悠城停在三步之外,手里的電影票被風(fēng)吹得簌簌作響。他終于開口,聲音沙?。?其實那天在后臺......"
"不必說了。"溫韓打斷他,睫毛上凝著星光,"有些話,錯過就是錯過了。"流星劃過夜空的剎那,她閉上眼許愿,卻不知道該祈求重逢,還是遺忘。
段悠城望著她的背影,喉間泛起苦澀。他慢慢將電影票折成紙船,任夜風(fēng)將它吹向無盡的黑暗。遠(yuǎn)處的煙花突然綻放,照亮了少年泛紅的眼眶,也照亮了少女眼角閃爍的淚光。他們之間隔著的,早已不只是七年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