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年站在巷口,手機屏幕的藍光映得他臉色發(fā)青。坐標顯示還剩兩百米,可腳下這條路像是通往地獄的甬道。路燈壞了大半,積水倒映著破碎的星光,像撒了一地的玻璃碴。
他剛邁出一步,身后傳來窸窣聲。右手本能摸向褲袋里的折疊刀,卻觸到一團溫熱——是謝臨撐開的黑傘擋住了路燈。傘骨壓得很低,只能看見他露出半截喉結,吞咽時泛起珍珠光澤。
“傅二少也有怕黑的時候?”謝臨的聲音裹在夜風里,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手杖點地的節(jié)奏和心跳重合,讓傅斯年想起手術室的心電監(jiān)護儀。
兩人并肩穿過劇場大門時,傅斯年踩到了什么東西。低頭一看是空藥瓶,在月光下泛著幽藍,瓶身標簽被撕去了一半。他彎腰撿起的動作牽動膝蓋,血又滲了出來。
“這地方以前演《哈姆雷特》?!敝x臨忽然開口。他的袖扣在暗處閃了閃,是熔毀的微型膠卷,“記得嗎?那天你本該來看彩排。”
傅斯年瞳孔一縮。三年前的記憶突然清晰起來:他確實答應過謝臨來看彩排,但后來接到周予白電話說傅沉病了……等等,為什么謝臨會提到這件事?
舞臺燈光毫無預兆地亮起,把兩人照成剪影。傅斯年這才發(fā)現(xiàn)謝臨沒系領帶,白襯衫最上兩顆扣子敞著,鎖骨凹陷處有道淡疤——和他前世被煙頭燙傷的位置一模一樣。
“你在太平間待了四小時?!敝x臨點燃雪茄時忽然說?;鹦钦樟了鄣椎难z,像是熬了整夜,“監(jiān)控拍不到的地方,周予白抱出了骨灰盒?!?/p>
系統(tǒng)突然靜默,好感值條紋變成雪花噪點。傅斯年感覺后頸發(fā)涼,那地方有道隱形的疤痕,只有在極端恐懼時才會刺痛——就像現(xiàn)在。
謝臨甩出牛皮紙袋的動作帶著風。照片飄落滿地,全是醫(yī)院后巷的抓拍:周予白抱著黑色盒子走出側門,西裝口袋露出打火機一角。那分明是火災現(xiàn)場找到的物品。
“他燒的不是文件。”謝臨彈了彈煙灰,火星落在傅斯年鞋尖,“是你妹妹的診斷書?!?/p>
傅斯年瞳孔驟縮。前世根本沒有妹妹,他是獨生子。但更讓他震驚的是謝臨知道這些——連他自己都記不清的事。
“你到底是誰?”他終于開口。喉嚨干澀得像要冒煙,手指不自覺地摸到頸后的疤痕。那里還留著傅沉的手指印。
謝臨忽然靠近。龍涎香混著焦糖爆米花的味道撲面而來,和記憶里火災當晚傅沉的領帶夾味道相同。他伸手撫過傅斯年的耳后,指尖沾著雪茄余溫。
“當心腳下?!彼f,像是回答問題,又像在提醒什么。
舞臺燈突然全亮?;覊m在光束里飛舞,像是三年前那場大火里的灰燼。謝臨扯開領帶坐上鋼琴凳,琴蓋下果然藏著微型放映機。
畫面里是傅沉辦公室深夜亮燈的畫面。周予白西裝口袋露出的打火機,和火災現(xiàn)場完全相同。但最讓傅斯年震驚的是角落的時間戳——2019年4月5日,火災次日。
投影切換瞬間,謝臨突然捂住傅斯年眼睛?!皠e看,”他呼吸擦過耳垂,“至少現(xiàn)在還不該知道?!备邓鼓曷劦剿砩先粲腥魺o的焦味,和記憶里傅沉的體溫一模一樣。
警笛聲由遠及近。謝臨將U盤塞進傅斯年掌心時,婚戒蹭過他手背。戒指內側刻著FSN字母組合,正是他的名字縮寫。
“下次見面,或許該換你請我喝茶?!敝x臨輕笑,身影消失在幕布后。
傅斯年從消防通道撤離時,手機震動。陌生號碼新消息:“你剛摸過謝臨的婚戒?!蓖瑫r發(fā)現(xiàn)袖口不知何時別著枚銀杏胸針,背面刻著“1987.4.5”——火災次日日期。
遠處傳來破門聲,他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夜色中,身后劇場像張開的巨口,吞噬著所有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