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翊從容行禮,狐裘領口的東珠擦過貴妃的鎏金護甲:"兒臣聽聞這丫頭識得百草,正適合送去司藥局試藥。"他說話時眼尾掃過藺云汐,暗含警告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鋒。
“翊兒越發(fā)會疼人了?!辟F妃忽然輕笑,鬢邊累絲金鳳銜著的珍珠簌簌顫動。她俯身捏住藺云汐下巴,染著蔻丹的指甲陷入皮肉:"本宮記得,震國公夫人出自黃岐世家,不若先送去敬事房學了規(guī)矩……”
宮女進了敬事房,名為學矩實為“幽閉”, 將蒜末塞入下體后縫合,是與太監(jiān)宮刑同等的次死之刑。
貴妃尾音未落,藺云汐突然劇烈咳嗽,嘔出的血沫濺在貴妃的云紋錦鞋上,那血色竟詭異地滲進金線,化作暗紫痕跡。
“娘娘!奴婢不是有意的!”
"放肆!"尖利嗓音穿透簌簌落雪,藺云汐被掌事太監(jiān)趙福安當胸一腳摜倒在地,鬢間素銀簪子應聲而斷。老太監(jiān)枯枝般的手指掐住她后頸,"驚了貴妃鑾駕還敢狡辯?"話音未落,裹著鐵甲的巴掌已甩得她耳畔嗡鳴。
"娘娘明鑒!"少女踉蹌著以手撐地,殷紅血珠順著凍裂的指尖滴落,墨色大氅在雪地上洇出點點紅梅,"奴婢愿往敬事房領罪......"
"聒噪!"第二記耳光挾著寒風襲來,藺云汐整個人撲進積雪,青石板縫隙里的冰碴刺入掌心。趙福安踩住她垂落的長發(fā),朝當值侍衛(wèi)啐道:"沒眼色的東西!還不拖去慎刑司?"
玄色官靴碾過雪地發(fā)出細碎聲響,兩個侍衛(wèi)架起少女單薄身軀。垂落的織金裙裾在積雪上拖出蜿蜒紅痕,暗紅血漬間忽現(xiàn)幾道歪斜刻痕——半枚螭紋如墨線勾勒,正是玄翊腰間羊脂玉墜的一半紋路。
"趙總管當差愈發(fā)精進了。"
趙福安倏地矮了半截身子,佝僂著背將貴妃視線擋得嚴實:"王爺折煞奴才,實在是這丫頭沖撞......"他的眼神瞟向六皇子,只瞧他漫不經(jīng)心轉動玉扳指,玄色蟒袍下擺掃過雪中暗紋。
“翊兒可是心疼了?”寰貴妃冷笑,鎏金護甲劃過鬢角珠翠,忽地傾身露出凝脂般的皓腕,宮絳上綴著的九鸞銜珠佩叮咚作響,那截皓腕內(nèi)側隱約可見青紫掐痕,想必是昨夜父皇臨幸時留下的印記。
玄翊喉結滾動,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幽暗的影。她染著丹蔻的指尖挑起少年郡王的下頜,十年前宸妃奉召入宮時也是這般垂睫抿唇的模樣。
"本宮瞧著那件狐裘倒是可惜,原是西域進貢的墨狐皮子,十年方得一張......"眼波流轉間,朱唇輕啟呵出白霧,卻教人脊背生寒。
玄翊向趙福安使了眼色,漆盤托著琉璃盞呈在貴妃面前。“娘娘說笑了,凡塵俗物怎堪配鳳駕,倒不若這剎那芳華……”玄翊扶上寰貴妃將將垂落的手臂,不動聲色地輕輕摩挲,他傾身向前溫熱的氣息吹著貴妃耳珰輕搖,“可保娘娘芳齡永住?!?/p>
寰貴妃向隨侍的大宮女微微昂首,宮女會意地收下漆盤。貴妃手中的絲帕輕輕掃過玄翊的面頰,帶起一陣香風。"本宮乏了。"
“兒臣恭送娘娘?!?/p>
十丈開外的宮墻下,慎刑司的刑房里彌漫著血腥與腐木混雜的氣味。藺云汐被按在浸透暗紅血漬的長凳上,獄卒的牛皮靴碾過她散落的青絲,粗糲麻繩勒得腕骨幾乎要碎裂。她盯著青磚地上蜿蜒的裂縫,聽著身后鐵杖破風的尖嘯,第一記杖刑落下時,指甲生生在凳沿劈成兩半。
"二十七、二十八..."報數(shù)的聲音像是從深水里浮上來。藺云汐的瞳孔開始渙散,杖杖到肉的悶響漸漸化作塞外風沙的嗚咽?;秀遍g有滾燙的液體濺在臉上,不是血,是漠北灼人的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