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佑安的出現(xiàn),對于落霞谷來說,不啻于仙人降臨。當(dāng)沈驚瓷跟著崔佑安回到谷中,告知師門她將隨玉衡君離去、為其醫(yī)治寒毒時,谷主和師姐妹們都驚呆了。
“阿瓷,你可知你在說什么?”谷主是個和藹的中年婦人,拉著沈驚瓷的手,滿臉擔(dān)憂,“那可是玉衡君!他的病連皇宮御醫(yī)都治不好,你……”
“谷主,我知道。”沈驚瓷眼神堅定,“但我或許真的有辦法。這是一個機會,對我,對崔公子,都是?!彼龥]有解釋太多,只是再三保證自己會小心。
崔佑安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周身散發(fā)著溫和而疏離的氣場,讓人不敢輕易靠近。直到沈驚瓷收拾好簡單的行囊,他才微微頷首,對谷主道:“谷主放心,崔某會護她周全?!?/p>
他的話語不多,卻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谷主見他態(tài)度誠懇,又念及沈驚瓷在谷中三年,性情沉穩(wěn),便不再多勸,只是千叮萬囑,讓她萬事小心。
離開落霞谷,沈驚瓷坐在崔佑安的馬車上,心中百感交集。車窗外的風(fēng)景飛速倒退,如同她逝去的三年時光。她低頭看了看懷中的“續(xù)命玉”,觸手溫潤,給了她一絲力量。
“在想什么?”崔佑安的聲音從對面?zhèn)鱽?。他斜倚在車壁上,閉目養(yǎng)神,似乎剛才的咳血對他消耗頗大。
“沒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鄙蝮@瓷輕聲道。
崔佑安睜開眼,目光落在她身上,帶著一絲探究:“阿瓷,你不像落霞谷的普通弟子。”這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
沈驚瓷心中一凜,面上卻不動聲色:“公子何出此言?”
“你的眼神?!贝抻影驳?,“落霞谷的弟子,眼神多是平和安逸,而你的眼神……藏著太多東西,有堅韌,有傷痛,還有……不屬于這個年紀(jì)的滄桑?!?/p>
他的話語像一把精準(zhǔn)的手術(shù)刀,剖開了她偽裝的表象。沈驚瓷握緊了拳頭,指甲嵌入掌心,面上卻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公子說笑了,或許是因為常年采藥,見多了生死吧?!?/p>
崔佑安沒有再追問,只是輕輕“嗯”了一聲,便又閉上了眼睛。車廂內(nèi)陷入了沉默,只有車輪碾過石子路的聲音,規(guī)律而單調(diào)。
沈驚瓷卻無法平靜。她知道,崔佑安早已對她產(chǎn)生了懷疑。這個看似溫潤如玉的謫仙,心思之縝密,遠(yuǎn)超她的想象。她必須更加小心,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
清虛觀位于云臺山之巔,云霧繚繞,宛如仙境。當(dāng)馬車駛?cè)胗^中,沈驚瓷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亭臺樓閣依山而建,雕梁畫棟,卻又不失道家的清靜無為。觀中弟子往來穿梭,見到崔佑安,皆恭敬行禮,眼神中充滿了敬仰。
“玉衡君回來了!”
“這位是……”
好奇的目光落在沈驚瓷身上,讓她有些不自在。崔佑安察覺到她的局促,側(cè)身對她道:“不必在意?!比缓髮τ蟻淼囊晃荒觊L道士道:“師叔,這位是阿瓷姑娘,擅長醫(yī)理,我請她來為我診治寒毒。”
那道士上下打量了沈驚瓷一番,眼中閃過一絲疑慮,但還是恭敬地對崔佑安道:“師兄有心了。只是這寒毒……”
“此事我自有分寸。”崔佑安打斷了他的話,語氣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將阿瓷姑娘安置在‘聽雪軒’吧,那里清靜?!?/p>
“聽雪軒”是清虛觀中一處偏僻的院落,環(huán)境清幽,很適合靜心養(yǎng)病。沈驚瓷被安排在此,崔佑安并未立刻讓她診治,而是讓她先熟悉環(huán)境。
接下來的幾天,沈驚瓷并未見到崔佑安。聽觀中弟子說,玉衡君事務(wù)繁忙,除了每日必要的修行,還要處理江湖中各門各派的事務(wù)。沈驚瓷有些著急,她來此的目的是為了醫(yī)治他的“寒毒”,拖延下去,只會讓他的病情加重。
這日傍晚,她終于在觀后的竹林里等到了崔佑安。他似乎剛結(jié)束修行,身上還帶著淡淡的靈氣波動,只是臉色依舊有些蒼白。
“崔公子?!鄙蝮@瓷上前,福了一禮。
崔佑安停下腳步,看著她:“有事?”
“公子的寒毒,不宜拖延?!鄙蝮@瓷開門見山,“阿瓷想為公子診脈,看看具體情況?!?/p>
崔佑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才伸出手,將手腕遞到她面前。他的手指修長白皙,骨節(jié)分明,只是觸手一片冰涼,不似常人溫度。
沈驚瓷定了定神,將手指搭在他的脈搏上。入手冰涼刺骨,幾乎感覺不到脈搏的跳動,然而,在那極致的冰冷之下,卻隱隱有一股極其微弱的、灼熱的氣息,如同地火在冰層下涌動。
果然和她猜測的一樣!這并非純粹的寒毒,而是寒熱相搏之癥!寒毒只是表象,內(nèi)里卻藏著一股熾熱的力量。只是這兩股力量都被某種力量壓制著,處于一種微妙的平衡狀態(tài),一旦失衡,后果不堪設(shè)想。
沈驚瓷收回手,眉頭緊鎖:“公子,你的病……”
“如何?”崔佑安語氣平靜,似乎對結(jié)果并不意外。
“公子體內(nèi),并非只有寒毒?!鄙蝮@瓷斟酌著開口,“而是寒熱兩股力量相互糾纏,被一股更強大的力量壓制著。那寒毒,更像是一種表象,或者說,是為了平衡體內(nèi)那股熾熱力量而存在的?!?/p>
崔佑安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面上卻依舊平靜:“哦?姑娘倒是看得透徹。只是,這天下間,還從未有人能看出這一點?!?/p>
“阿瓷也是僥幸,曾在古籍中見過類似的記載。”沈驚瓷不敢居功,“只是古籍中記載的解法,需要一味‘至陽之物’作為藥引,調(diào)和體內(nèi)寒熱,方能徹底根治。”
她頓了頓,抬起頭,看著崔佑安:“公子,不知您是否聽說過‘續(xù)命玉’?”
崔佑安的眼神微微一凝,快得讓人無法捕捉。他搖了搖頭,語氣平淡:“略有耳聞,只是傳說之物,誰也沒見過。怎么,姑娘覺得那東西能治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