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劃過冰涼的手機屏幕,帶著一種近乎泄憤的快意,我狠狠戳下那個垃圾乙女游戲《灌籃心計》的卸載圖標(biāo)。像素化的粉紅愛心碎裂的動畫閃過,世界卻毫無征兆地陷入一片刺目的純白。緊接著是沉重的、無邊無際的黑暗,仿佛溺水般令人窒息。
意識像斷線的風(fēng)箏,飄搖著,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粗暴地拽回軀殼。
“呃…”
喉嚨里擠出干澀的音節(jié),沉重的眼皮艱難地掀開。刺目的光線瞬間扎入瞳孔,激出生理性的淚水。視野模糊了片刻才逐漸清晰。
不是熟悉的出租屋天花板。高得離譜的穹頂,縱橫交錯的鋼架結(jié)構(gòu),空氣里彌漫著消毒水、汗水以及橡膠地板的混合氣味。籃球館?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天際線被切割成陌生的棱角。
“林教練?”
一個冰冷的聲音在前方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疏離和審視。
我猛地循聲望去。
一群人。
八個年輕男人,像一堵沉默而極具壓迫感的墻,站在光潔如鏡的木地板上。他們穿著統(tǒng)一的深藍(lán)色訓(xùn)練服,身姿挺拔,肌肉線條在緊致的布料下隱約賁張,每一個都英俊得如同建模出來的人物。然而此刻,這些英俊的臉上寫滿了同一種情緒——冰冷的排斥,甚至還有幾分毫不掩飾的輕蔑。
為首的男人身量最高,肩寬腿長,面容如精雕細(xì)琢的寒玉,每一道線條都透著生人勿近的冷硬。他手里捏著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紙,修長的手指骨節(jié)分明,遞向我的方向。那雙深邃的眼睛里沒有任何溫度,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
“林晚檸教練,”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回蕩在空曠的館內(nèi),帶著金屬般的質(zhì)感,“這是我們?nèi)w隊員的聯(lián)名信?!?/p>
他的目光掃過身后眾人,仿佛在確認(rèn)某種無聲的同盟。
“我們一致認(rèn)為,您目前的執(zhí)教方式,已經(jīng)嚴(yán)重?fù)p害了球隊的凝聚力和訓(xùn)練效果?!彼D了頓,每個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板上,“請您,辭去主教練職務(wù)?!?/p>
話音落下的瞬間,我清晰地感覺到八道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冰錐,齊刷刷地釘在我身上??諝饽塘耍皇O禄@球館特有的空曠回音和遠(yuǎn)處隱約傳來的球鞋摩擦聲。
【滴——】
【檢測到宿主意識蘇醒。世界線:《灌籃心計》。身份確認(rèn):炮灰教練,林晚檸(同名)?!?/p>
【核心生存任務(wù)發(fā)布:三天后,贏得與“星火俱樂部”的友誼賽。任務(wù)失?。菏澜缇€抹殺?!?/p>
【警告:當(dāng)前生存時間倒計時——71小時59分58秒…57秒…】
冰冷的電子音毫無預(yù)兆地在腦海深處炸響,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殘酷。一連串的信息如同高壓水槍,瞬間沖垮了我殘余的眩暈和茫然。
《灌籃心計》?林晚檸?炮灰教練?
三天?友誼賽?抹殺?!
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猛地竄上天靈蓋,比剛才那八道目光加起來還要冰冷刺骨。我卸載了那個游戲,然后死了?現(xiàn)在成了游戲里那個開局就被男主們集體投訴、很快就被劇情殺退場的蠢貨教練?而且三天后…就要被抹殺?!
視線重新聚焦到眼前這張冰冷的聯(lián)名信上,還有那八張寫滿抗拒和不信任的俊臉。時間!只剩下三天!而眼前這支隊伍,別說贏球,他們現(xiàn)在最想“贏”的,就是把我掃地出門!
一股荒謬絕倫的怒氣和被逼到絕境的狠戾猛地沖上頭頂,壓過了那徹骨的寒意。
為首那個冷面隊長——沈清言,手還穩(wěn)穩(wěn)地舉著那張象征著驅(qū)逐的紙。他身后的隊員,表情各異:站在沈清言斜后方的紅發(fā)青年,雙手抱胸,嘴角掛著毫不掩飾的譏誚,眼神像燃燒的炭火,充滿攻擊性,是陸燃;他旁邊那個氣質(zhì)溫潤、眉眼如畫的青年,此刻也斂去了慣常的柔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是江霽星;還有那個娃娃臉的高個中鋒沈敘白,此刻咬著嘴唇,眼神躲閃;那個眼神銳利如鷹、沉默得像塊磐石的林御晏;以及站在稍遠(yuǎn)處,存在感稀薄卻莫名讓人無法忽視的池野……
呵,好,好得很。八個問題兒童,還是八個恨不得立刻把我踢出去的問題兒童!
“哈……”
一聲短促的、帶著金屬刮擦般質(zhì)感的低笑從我喉嚨里逸出,突兀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八道目光瞬間變得更加銳利,充滿探究和警惕。
我抬起手,沒有去接那張紙。
在所有人驚愕的注視下,我的手猛地向前一探,目標(biāo)卻不是沈清言的手,而是那張象征著他“權(quán)威”和集體“意志”的薄紙。
“嗤啦——!”
刺耳的撕裂聲在過分安靜的球館里被無限放大,尖銳得幾乎能劃破耳膜。
潔白的紙張在我雙手間被粗暴地、毫不留情地撕成兩半,然后是四半,八半…碎紙片如同被驚起的白色蝴蝶,紛紛揚揚地從我指間飄落,散落在光潔的地板上,顯得那么渺小又那么刺眼。
沈清言的瞳孔猛地收縮,冰冷的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清晰的裂痕,那是驚愕和難以置信。他身后的隊員們更是集體倒吸一口冷氣,像被按下了暫停鍵,連最桀驁的陸燃都忘了譏笑,眼睛瞪得溜圓。
我向前踏了一步,鞋底踩在散落的紙屑上,發(fā)出輕微的咯吱聲。目光像淬了火的刀,挨個掃過眼前這八張足以讓萬千少女尖叫的臉,最終釘在沈清言那雙驟然翻涌起怒濤的深眸里。
“辭退我?”我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鉆進(jìn)每個人的耳朵,冰冷而強硬,“想退隊?”
嘴角勾起一個絕對稱不上友善的弧度,我抬手指了指自己腳下這片被紙屑玷污的地板,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行啊。很簡單?!?/p>
“——先打贏我再說。”
死寂。
絕對的死寂。連空氣都仿佛停止了流動。
“噗…哈哈哈哈哈!”短暫的凝滯后,陸燃第一個爆發(fā)出刺耳的大笑。他夸張地捂著肚子,笑得前仰后合,仿佛聽到了本世紀(jì)最好笑的笑話,紅發(fā)隨著他的動作張揚地晃動,“打贏你?林晚檸,你腦子是不是被門夾了?還是訓(xùn)練把你自己練傻了?”
他猛地止住笑聲,眼神瞬間變得兇狠而充滿挑釁,像一頭被激怒的幼狼,大步上前,幾乎要撞到我身上。他身上帶著強烈的汗水和青春的氣息,極具壓迫感。
“你算什么東西?”陸燃的聲音拔高,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一個靠關(guān)系進(jìn)來、只會照本宣科、把隊員當(dāng)牲口練的廢物花瓶教練?打贏你?你配嗎?”
他猛地彎腰,一把抄起腳邊的一個籃球,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fēng)。那橙色的球體在他指間靈活地轉(zhuǎn)了一圈,然后被他帶著十足的侮辱意味,狠狠地、幾乎是砸地般拍在我腳邊的地板上!
“砰!”
籃球猛烈地撞擊地面,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巨響,又高高彈起,帶著驚人的力量和速度,直直地朝我的臉門砸來!這一下若是砸實了,鼻梁骨不斷也得當(dāng)場開花!
時間仿佛被拉長?;@球在我眼中急速放大,帶著陸燃囂張的惡意和破空的風(fēng)聲。
“陸燃!”沈清言冷厲的喝止聲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怒。江霽星溫潤的臉上也瞬間變色,下意識地想要上前一步。
然而,我的動作比他們的反應(yīng)更快。
沒有驚慌,沒有后退。就在那籃球即將撞上我鼻尖的剎那,我的身體仿佛擁有了自己的記憶。左腳極其自然地向外側(cè)滑出半步,重心下沉,身體微微前傾,形成一個教科書般完美的防守起始姿態(tài)。
左手閃電般探出!
不是格擋,不是拍擊。在籃球彈跳到最高點、動能即將轉(zhuǎn)化為重力下墜的那一個微妙瞬間,我的指尖精準(zhǔn)無比地觸碰到球體下方。
“嗒?!?/p>
一聲極其輕微、幾乎被忽略的觸碰聲。
手腕一沉,五指如同磁石般瞬間裹住旋轉(zhuǎn)的球體,巨大的沖擊力順著小臂傳遞上來,卻被流暢地卸入肩背和下沉的重心。整個動作行云流水,快如電光石火,帶著一種千錘百煉后的從容和精準(zhǔn)。
籃球,像一個被馴服的精靈,安靜地停在了我的左手指尖之上,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
喧囂戛然而止。
陸燃臉上囂張的獰笑瞬間僵住,像被凍住的面具。他微微張著嘴,眼里的兇狠和鄙夷被一種純粹的、難以置信的錯愕所取代,瞳孔因為震驚而微微放大。砸球的右手還僵在半空,姿勢顯得有些可笑。
沈清言那雙冰封般的眼眸里,第一次掀起了明顯的波瀾,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死死鎖在我控球的手上。江霽星溫潤的眼中也滿是驚疑,薄唇微啟,卻發(fā)不出聲音。沈敘白更是直接“啊”了一聲,娃娃臉上寫滿了呆滯。林御晏那銳利的鷹眼中精光一閃,身體下意識地繃緊。連存在感稀薄的池野,都微微抬起了頭,陰影下的眼神帶著一絲探究。
整個球館,只剩下籃球館頂棚通風(fēng)系統(tǒng)低沉的嗡鳴,以及八道清晰可聞的、帶著震驚的抽氣聲。
我掂了掂手中這顆熟悉的、帶著皮革和汗?jié)n氣息的球體。觸感真實,重量熟悉。前世CUBA賽場上無數(shù)次生死時速的拼搶、汗水浸透球衣的疲憊、勝利后震耳欲聾的歡呼……那些被塵封在靈魂深處的肌肉記憶,如同解凍的江河,洶涌澎湃地奔流而出。
“配不配,”我垂著眼,目光落在指尖旋轉(zhuǎn)的籃球上,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凝滯的空氣,帶著一種久經(jīng)沙場磨礪出的冷硬,“不是靠你那張只會噴垃圾話的嘴說了算的?!?/p>
我猛地抬起頭,視線如同實質(zhì)的鞭子,狠狠抽在陸燃那張僵硬的臉上。
“是靠這個?!?/p>
話音未落,靜止的身體驟然啟動!
沒有花哨的預(yù)告,沒有任何多余的緩沖動作。左腳掌如同被壓縮到極致的彈簧,在地板上猛地一蹬!強大的反作用力瞬間推動身體向前爆發(fā)。
“唰!”
球鞋橡膠底與光滑的木地板摩擦,發(fā)出尖銳短促的嘯音。
目標(biāo)——直指陸燃!
陸燃臉上的錯愕瞬間被驚怒取代,幾乎是本能地沉腰扎馬,張開雙臂,像一堵墻般封堵在我面前。他的反應(yīng)不可謂不快,防守姿態(tài)也足夠標(biāo)準(zhǔn),帶著一種野獸般的直覺和兇狠。紅發(fā)下的眼睛死死盯著我手中的球,寫滿了“休想過去”的狠厲。
三步!兩步!一步!
距離瞬間拉近到呼吸可聞。陸燃身上那股灼熱的、帶著汗味的氣息撲面而來。
就在身體即將撞上他防守區(qū)域的剎那——
我的重心詭異地向右前方猛地一傾!右肩下沉,仿佛要強行從他左側(cè)突破!整個上半身的假動作幅度極大,充滿了欺騙性。
陸燃瞳孔一縮,重心和防守腳步下意識地向他的右側(cè)(我的左側(cè))移動!
電光火石之間!
我控球的左手手腕猛地向下一扣!籃球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從身前極低的位置,貼著地面,劃出一道迅疾的弧線,閃電般穿過我的胯下!
與此同時,原本向右前方傾瀉的重心,如同被無形的繩索驟然拉回,伴隨著一個極其迅捷流暢的交叉步(Crossover)!左腳閃電般向左前方跨出,整個身體如同一道扭曲的幻影,硬生生地在極小的空間內(nèi)完成了重心的極限轉(zhuǎn)換!
籃球穿過胯下,精準(zhǔn)地彈起,落入我早已等在身后的右手指尖。
而陸燃,因為重心被騙,身體還處在向右側(cè)移動的慣性之中,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道身影,帶著球,如同鬼魅般從他身體重心偏移后露出的狹小空隙中,一穿而過!
“什……?!”陸燃的驚呼卡在喉嚨里。
過掉陸燃的瞬間,眼前視野豁然開朗。但危機遠(yuǎn)未解除!
距離籃筐還有大半場。而其他七個人,在最初的震驚之后,早已如臨大敵!
沈清言反應(yīng)最快!他像一道離弦的藍(lán)色閃電,從側(cè)翼直插而來!高大的身軀帶著驚人的壓迫感,長臂伸展,目標(biāo)直指我剛剛完成胯下運球、尚未完全控穩(wěn)的右手籃球!他的封堵路線極其刁鉆,預(yù)判精準(zhǔn),幾乎封死了我所有的直線突破角度!冰冷的目光銳利如刀,帶著要將我連人帶球摁死的決心。
好快!不愧是隊長!
但我沒有減速!反而在過掉陸燃后,借著那股沖勢,速度再次提升一個檔次!面對沈清言氣勢洶洶的正面攔截,我非但沒有避讓,反而迎著他沖去!
就在兩人即將正面相撞、沈清言的手臂幾乎要夠到籃球的剎那——
我的右手運球動作猛地一變!不再是常規(guī)的拍球前進(jìn),而是手腕極其靈巧地一抖,五指張開,將籃球猛地向前方、沈清言身體右側(cè)的地板大力一拍!
“砰!”
籃球帶著巨大的力量砸向地板,反彈的角度極其刁鉆,幾乎是擦著沈清言伸出的指尖下方、貼著他的右腿外側(cè),高速向前彈去!
穿襠傳球?!
不!目標(biāo)不是傳球!是過人!
就在籃球離手的瞬間,我的身體再次做出一個匪夷所思的動作!整個人如同失去平衡般,順著向前沖的巨大慣性,加上一個幅度夸張的、如同漂移般的背后繞球(Behind-the-back dribble)動作!身體大幅度向左旋轉(zhuǎn),右肩幾乎擦著沈清言因攔截而伸直的左臂,險之又險地滑了過去!
籃球穿過沈清言襠下,高速向前彈跳。而我的人,則利用這極限的旋轉(zhuǎn)和滑步,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堪堪繞過了沈清言這堵鋼鐵城墻的阻擋!
“?!”沈清言眼中爆發(fā)出難以置信的光芒,攔截的手臂僵在半空。他完全沒料到對方會用這種近乎街頭雜耍般的、冒險到極點的動作來破解他的正面封堵!
過掉沈清言,籃球已經(jīng)彈向前方無人區(qū)域。我腳下毫不停歇,如同獵豹般再次加速沖刺,右手重新掌控彈起的籃球。
但防守并未結(jié)束!
“別想!”一聲清叱!江霽星和沈敘白一左一右,如同兩扇快速合攏的大門,從罰球線附近包夾而來!
江霽星步法靈動迅捷,試圖封堵我的左側(cè)突破路線,同時伸手干擾運球。沈敘白則利用身高臂長的優(yōu)勢,如同一座移動的小山,死死卡住我右側(cè)通往籃下的直線路徑,高舉的長臂完全覆蓋了上籃的角度!娃娃臉上此刻滿是緊張和專注。
雙人包夾!關(guān)門打狗!
腹背受敵!
高速沖刺中,我的大腦卻異常冷靜。沖勢不減,右手運球節(jié)奏陡然加快!籃球在身前左右高速交替,發(fā)出密集的“啪啪”聲,如同擂動的戰(zhàn)鼓,迷惑著防守者的判斷。
就在即將撞入兩人合圍圈的瞬間——
我的身體猛地向右側(cè)沉肩!一個極其逼真的向右突破假動作!
沈敘白果然上當(dāng),重心下意識地向他的左側(cè)(我的右側(cè))移動,試圖封堵!
然而,這只是一個拜佛(Hesitation)!
沉肩的假動作做到一半,我的身體如同被按了暫停鍵,驟然停頓!控球的右手手腕閃電般一翻,變向運球!籃球從右手拉回,一個極其迅捷流暢的體前變向(Crossover)!
“嗖!”
籃球從身體左側(cè)換到右手,同時左腳發(fā)力蹬地,身體如同出膛的炮彈,硬生生從江霽星和重心被騙、來不及調(diào)整回來的沈敘白之間那剛剛露出的、狹窄到幾乎不可能通過的縫隙中,強行擠了過去!
江霽星只感覺一道風(fēng)從身側(cè)刮過,指尖徒勞地觸碰到空氣。沈敘白更是因為重心被騙,笨拙地踉蹌了一下,差點和江霽星撞在一起!
過掉雙人包夾,眼前只剩下空曠的籃筐!油漆區(qū)近在咫尺!
我再次提速,如同一支藍(lán)色的箭矢,直插籃下!一步!起跳!
身體在空中舒展,右手托球,一個標(biāo)準(zhǔn)而有力的三步上籃姿態(tài)!
“攔住她!”沈清言的厲喝聲從后方傳來,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急迫。
晚了!
就在籃球即將脫離指尖、柔和地?fù)芟蚧@板的剎那——
一道陰影如同鬼魅般,無聲無息地從籃筐左側(cè)后方驟然升起!是林御晏!他不知何時已經(jīng)悄然埋伏到了籃下,如同最耐心的獵手!他的彈跳力驚人,起跳時機把握得妙到毫巔,如同展翅的巨鷹,封蓋的手臂帶著凌厲的風(fēng)聲,后發(fā)先至,幾乎完全覆蓋了我上籃的路線!那雙銳利的鷹眼死死鎖定籃球,閃爍著志在必得的光芒!
空中攔截!絕殺封蓋!
糟了!我心中警鈴大作!這球要被帽!
電光火石之間,身體的本能再次接管了一切!滯空!強行滯空!
核心力量瞬間爆發(fā),原本舒展的上籃姿態(tài)在空中不可思議地一擰!收腹!挺腰!托球的右手如同靈蛇般猛地收回,避開林御晏封蓋的巨掌!
同時,左手閃電般探出,在空中穩(wěn)穩(wěn)接住下落的籃球!
身體在巨大的慣性下,幾乎是與林御晏擦身而過!
換手!
在身體開始下墜、林御晏的封蓋手臂已然揮空的瞬間,我的左手如同最靈巧的工匠,手腕輕輕一抖,一個寫意般的指尖挑籃!
籃球帶著柔和的旋轉(zhuǎn),越過林御晏驚愕的面龐,劃出一道低平的弧線,輕輕巧巧地,打板!
“嗒…唰!”
清脆的擦板聲,緊接著是籃球穿過白色網(wǎng)窩那令人心安的摩擦聲。
落地!屈膝緩沖!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
籃球穿過籃網(wǎng),落在地板上,發(fā)出單調(diào)而空洞的“砰…砰…砰…”的彈跳聲,在死寂一片的球館里,顯得格外刺耳,又格外清晰。
我站在原地,微微喘息,胸膛起伏。汗水順著額角滑落,帶著運動后的熱度。目光平靜地掃過全場。
陸燃站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臉上那囂張跋扈的神情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一種被徹底顛覆認(rèn)知的茫然和呆滯。他死死地盯著那個還在彈跳的籃球,又猛地抬頭看向我,眼神復(fù)雜得像一團亂麻,震驚、難以置信、還有一絲被狠狠挫敗的狼狽。
沈清言站在三分線附近,身姿依舊挺拔如松,但那雙冰封般的眼眸深處,此刻卻翻涌著劇烈的風(fēng)暴。震驚、審視、以及一絲被打亂棋局的凝重。他緊抿著薄唇,下頜線繃得如同刀削。他看得最清楚,那不僅僅是花哨,那是融入了街頭靈巧與學(xué)院派扎實功底的、真正頂尖的實戰(zhàn)技巧!這個“林晚檸”……怎么可能?!
江霽星和沈敘白還維持著剛才包夾失敗的姿勢,彼此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駭然。江霽星溫潤的臉上第一次失去了從容,只剩下驚疑不定。沈敘白娃娃臉煞白,嘴巴張得能塞進(jìn)一個雞蛋,喃喃著:“換…換手拉桿?她…她怎么會……”
林御晏落在我身后幾步遠(yuǎn)的地方,落地時甚至微微晃了一下。他緩緩轉(zhuǎn)過身,那雙銳利如鷹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里面燃燒著一種近乎狂熱的探究和強烈的戰(zhàn)意,仿佛發(fā)現(xiàn)了稀世珍寶的獵人。剛才那個空中換手拉桿,徹底點燃了他沉寂的戰(zhàn)斗血液。
池野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到了場邊陰影的角落,抱臂倚著墻。陰影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只露出緊抿的薄唇和線條冷硬的下頜。但那雙隱在暗處的眼睛,卻如同潛伏的猛獸,灼灼地鎖定在我身上,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專注和審視。
死寂。比剛才撕碎聯(lián)名信時更甚的死寂。只有籃球單調(diào)的彈跳聲,和八個人壓抑的、沉重的呼吸聲。
他們看著我,像在看一個從異世界闖進(jìn)來的怪物。那些根深蒂固的輕蔑、排斥、憤怒,此刻全被這驚世駭俗的一球,砸得粉碎。
我抬手,隨意地抹了一把下巴上的汗珠,目光平靜地掃過這八張寫滿震撼的臉。
“現(xiàn)在,”我的聲音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帶著運動后的微喘,卻清晰地傳遞到每個人的耳中,“還有人覺得,我不配站在這里說話嗎?”
無人應(yīng)答。只有沉默在蔓延。
然而,就在這無聲的震撼如同潮水般席卷整個球館的剎那——
我的眼角余光,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異樣。
在球館高高的、光線略顯昏暗的西北角。那里懸掛著一個用于記錄訓(xùn)練或比賽的攝像頭。
此刻,那個原本應(yīng)該處于待機狀態(tài)的黑色鏡頭下方,一點針尖大小的、極其微弱的紅光,正以一種固定的頻率,無聲地、詭異地閃爍著。
一閃。
一閃。
如同黑暗中窺伺的眼睛,冰冷地記錄著球場上發(fā)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