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青瑯身著火紅嫁衣,坐在雕花木床上,神色惶惶不安,腦中飛速思考著逃跑的方法。
他本是淮安城中唱戲的名角,被燕京的小姐請去唱戲,不料回來的路上被土匪搶上了山,那土匪可不管他是男人,只拉著他要拜堂成親,現(xiàn)下他已經(jīng)被逼著拜完了堂,又一路押回土匪房里“洞房”。
片刻,賀青瑯走到桌前,拿起桌上一只青花瓷碗,又抓過擱在床上的紅蓋頭將碗包住,小心翼翼的向床柱磕去,一邊進行著手里的動作,一邊注意著門外。
不過一炷香時間,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開門聲,賀青瑯的心瞬間提了起來。
“砰——”隨著打開的門,土匪劉二虎走了進來。
他趔趄著關(guān)上門,轉(zhuǎn)身將槍和帽子放在桌子上,接著色瞇瞇的向床撲來:“小馬蚤貨,讓二爺來疼你——”
賀青瑯眼瞧著他撲過來將自己壓在床上,只覺一陣惡寒,壯著膽子伸出手擋住那肥壯的身軀,柔聲道:“二爺~別急,讓我來為你脫衣裳可好?”他努力不讓聲音顫抖。
劉二虎摸著他的腰,嘿嘿一笑,酒氣沖天:“你倒是個拎得清的,那就你脫吧,我可聽說下九流出來的最會伺候人?!?/p>
賀青瑯笑靨如花,跪在床上給他解盤扣:“我自知上了這黑虎山就下不去了,只有把二爺伺候開心了才有我一口飯吃,自然會乖乖聽話。”他說著拉著劉二虎讓他轉(zhuǎn)身。
劉二虎得意洋洋,迷糊道:“乖好啊,老子上個女人就是不聽話被打死的?!?/p>
脫了外衫,賀青瑯嘴上說著哄劉二虎開心的話,攀在肩頭的手里多了一塊碎瓷片,趁人不備狠狠向咽喉割去,劉二虎瞪大眼睛,罵道:“小賤人!”
瓷片不如刀鋒利,劉二虎又跟牛一般壯碩,他沒有立馬死掉,而是抓住賀青瑯的胳膊做垂死掙扎,賀青瑯忍著胳膊痛又往他脖頸上劃了一道。
劉二虎拖著背上的人走向桌子,里衣前襟已經(jīng)被血染紅,他要拿槍崩了這個賤人。
賀青瑯急了,使出全身的力氣將瓷片扎進了他脖子里,絕不能讓他拿到槍!
鮮血噴濺到臉上,溫熱腥紅,劉二虎嗆了兩口血,咽氣倒下。
賀青瑯脫力跌坐在尸體旁,殺人了,他殺人了。一種后知后覺的惡心和恐懼涌上心頭。
遠處傳來幾聲槍響,院里有人喊:“山下打上來了!快去龍虎廳幫忙——”
賀青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聽這動靜,估計是仇家來尋仇了,正是個逃出去的好機會。他抬頭四顧,拖著發(fā)軟的身子鉆進了桌子底下。
半晌,賀青瑯聽得外間沒了聲音才從桌底爬出來,也顧不得臉上與手上的血便抱著一個小包袱向房門那里一瘸一拐的跑去。
顧不得腳踝處的疼痛,賀青瑯加快腳步?jīng)_出了房門。他撞到了一個人,兩人均是吃痛的“嘶”了一聲,賀青瑯更是重心不穩(wěn)摔在旁邊。
睜眼一瞧,可不得了,周圍是排列整齊的士兵,他剛才撞到的人穿著長筒軍靴,似乎還是個不小的官。
干這行的縱使班主說自己心性純良,耳濡目染下也學(xué)到了一些見風使舵的招,此時被這陣仗嚇的又盡數(shù)使了出來。
也不敢看那軍官的臉,只垂頭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軍爺,還請軍爺恕罪,給條活路吧。小人原是去燕京唱戲的,被土匪搶到山上,此番蒙您施救,小人感激不盡,來世愿當牛作馬報答您。”
那軍官嗤笑了一聲:“唱戲的?抬起頭來?!辟R青瑯遲疑的抬起頭,只見燈與光交織,一張昳麗的臉居高臨下的打量著自己,那雙灼灼的桃花眼似是要把自己盯出個洞來。
賀青瑯不敢看太久,匆匆垂下眸。
軍官抬手捏住賀青瑯的下巴:“這臉上的血是如何沾上的?”
還未等賀青瑯回答,一個兵就跑來敬了個禮:“報告少帥,劉二虎已經(jīng)咽氣了,被人用瓷片割了喉?!?/p>
軍官強行掰著賀青瑯的頭讓他直視自己:“唱戲的,夠狠?!闭Z罷松 手,又隨手拿出一塊帕子遞到他面前,挑眉道:“擦擦?!?/p>
賀青瑯怔了一下,隨即坦然接過手帕:“多謝?!边@個軍官讓人看不懂,他和平日里那些軍官像卻又不像。
又一個軍官模樣的人從院外跑進來:“少帥,于大牙已經(jīng)被押上車了。武器彈藥也清點完畢,那些小嘍啰們綁好了,只是大當家梁玉龍不知道溜哪去了?!?/p>
賀青瑯想,這應(yīng)該就是這位少帥的副官了。
軍官冷笑一聲:“來之前不都說梁玉龍是個老狐貍嗎?讓我們輕易抓到哪能叫狐貍?派人留意著點他的蹤跡。既然完事了那就走吧,趕了這么久的路我也乏了,快進城休整吧?!?/p>
副官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賀青瑯:“這個戲子....您要帶回去?”語氣有些遲疑不定。
賀青瑯一下子緊張起來,莫非才出穴又入狼口?怎料軍官擺擺手:“我不喜歡男的,你看著辦吧。”頓了頓又看向賀青瑯:“行了,起來吧。”
副官心里嘟囔:我也不喜歡男的呀,再說這人間尤物咱可無福消受,又艷又狠。
賀青瑯聽他意思是要把自己扔給下屬玩樂,一扔手中的帕子跪直了道:“請軍爺一槍斃了我吧,小人雖浮萍一葉,擰不過槍桿子,但絕不淪為玩物?!?/p>
慕容妄訝然,才驚覺自己說的話遭了誤會,再一看四周兵勇都看向自己腳邊這一片紅,更有甚者露出了一些頗為粗鄙丑惡的表情。
慕容妄仰頭望天,嘆了一口氣后說:“唱戲的,你怕不是戲唱多了吧?鐘副官,帶他去洗把臉咱就下山。對了,唱戲的你是淮安人吧?不順路我可就不管了?!?/p>
賀青瑯愕然,這是要送他回去?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于是點頭應(yīng)道:“小人正是淮安城春慶班的?!?/p>
慕容沒有應(yīng)便向外走去,只留下一句:“我等著呢,快些?!?/p>
賀青瑯看著那道背影,怔然片刻后聽到副官喚自己,撿起地上那方帕子踉蹌著起了身。
洗去血污后鐘副官帶著賀青瑯從蜿蜒曲折的小路出了寨子,這里山路崎嶇,車子在山腳,一行人只能步行下山。當然,慕容妄和鐘副官騎馬。
賀青瑯一瘸一拐的出了寨子,只見慕容妄正站在一匹馬前看著押俘虜下山的火光出神。
鐘副官平日里雖然逛窯子賭錢,但人品也沒敗壞到那去,見賀青瑯一搖一晃的,主動對慕妄說:“少帥,我的馬就讓這唱戲的騎吧,他這一拐一晃的,撐不到山下?!?/p>
賀青瑯抿唇對鐘副官說:“謝您的好意,只是我不會騎馬,還是別管我了,你們當官的自有要緊的事做,我自己慢慢下山就行?!?/p>
鐘副官見慕容妄兀自翻身上馬便也向自己的馬走去,左右自己的一些好意也盡了。
誰料賀青瑯提著繁瑣的嫁衣往一邊小路上走時,慕容妄一把將人撈上馬:“得了吧唱戲的,別瞎折騰了,爺就屈尊帶你一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