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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星光與印記

塔的年度慶典裝飾得過于喜慶，朱志鑫站在人群邊緣想。大廳里掛滿了金色和紅色的彩帶，樂隊演奏著歡快的進行曲，空氣中飄浮著全息煙花，每隔幾分鐘就會爆開形成塔的標志圖案。對感官敏銳的哨兵來說，這種環(huán)境簡直是場噩夢。

朱志鑫的目光穿過喧鬧的人群，鎖定在大廳另一頭的劉耀文身上。作為首席哨兵，他被迫穿著正式的深藍色制服，站在指揮官身邊接受各方恭維。即使隔著這么遠，朱志鑫也能看出劉耀文的緊繃——他站得筆直到不自然的程度，下頜線條繃得像刀鋒，灰藍色的眼睛每隔幾秒就會不受控制地微微收縮。

"你家哨兵看起來隨時會咬人呢。"林向?qū)Р恢螘r站到了朱志鑫身旁，遞給他一杯氣泡果汁。

朱志鑫接過杯子，沒有糾正"你家哨兵"這個說法。自從評級任務(wù)后，塔里的人都默認他和劉耀文是固定搭檔了。"他不喜歡人群。"朱志鑫簡短地回答，同時通過精神鏈接發(fā)送了一縷安撫性的波動。

遠處的劉耀文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然后微不可見地朝朱志鑫的方向偏了偏頭——他接收到了。

"據(jù)說今晚要宣布下階段的'黑隼計劃'。"林向?qū)旱吐曇簦?有人看到運輸部在準備大量量子穩(wěn)定劑，像是要有大動作。"

朱志鑫的手指在杯壁上收緊。自從發(fā)現(xiàn)那些被封鎖的記憶后，他對任何與"黑隼計劃"相關(guān)的事情都格外警惕。"消息可靠嗎？"

林向?qū)д卮穑髲d中央的講臺上突然亮起強光。塔的指揮官——一個六十多歲、左眼裝著機械義體的高大男人——走到話筒前。樂隊立刻停止演奏，人群安靜下來。

"女士們，先生們，"指揮官的聲音經(jīng)過擴音系統(tǒng)在大廳里回蕩，"又一年過去了，我們的工作取得了突破性進展..."

朱志鑫的注意力卻被另一個細節(jié)吸引。當(dāng)指揮官抬起右手做手勢時，他的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內(nèi)側(cè)一個奇怪的標記——兩個交叉的三角形，中間有個數(shù)字7。這個標記朱志鑫在古籍禁區(qū)的資料中見過，是早期哨兵實驗項目中"控制者"的專屬印記。

一陣強烈的不安襲來。朱志鑫再次看向劉耀文，發(fā)現(xiàn)哨兵正直勾勾地盯著指揮官的手腕，臉色慘白。更糟的是，朱志鑫能感覺到通過精神鏈接傳來的劇烈波動——劉耀文正在迅速滑向神游狀態(tài)。

"...特別表彰'黑隼計劃'的最新成果，"指揮官繼續(xù)說著，機械義眼掃過人群，"這為我們控制不穩(wěn)定因素提供了..."

他的話沒能說完。一聲不似人類的尖嘯突然撕裂了大廳的平靜。劉耀文跪倒在地，雙手抱頭，黑隼精神體不受控制地具現(xiàn)化，在人群中引起恐慌。幾個高級哨兵立刻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向?qū)儎t迅速建立起集體精神屏障。

朱志鑫推開人群沖向前方。當(dāng)他趕到時，劉耀文周圍已經(jīng)形成了一個真空圈，只有指揮官和張教授站在旁邊。張教授正從口袋里掏出一支注射器，里面的藍色液體讓朱志鑫瞬間想起那些記憶碎片中的畫面。

"等等！"朱志鑫擋在劉耀文身前，"讓我來。"

張教授瞇起眼睛："這不是普通的神游癥，孩子。他需要特殊處理。"

"給我三分鐘。"朱志鑫堅持道，同時從自己的禮服內(nèi)袋掏出那支骨笛，"如果無效，你再注射不遲。"

指揮官做了個同意的手勢，但眼神冰冷。朱志鑫轉(zhuǎn)身面對劉耀文，此刻的哨兵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人類的表情，瞳孔擴散到整個眼眶，指甲變異成爪狀在地面上抓出深深的痕跡。

朱志鑫沒有使用常規(guī)的安撫技巧。相反，他開始吹奏骨笛，一段古老而怪異的旋律流淌而出。這不是普通的音樂，而是他從古籍中學(xué)來的"破障曲"，專門用于打破精神控制。同時，他釋放出精神力，不是溫和的滲透，而是如同針尖般精準地刺向劉耀文精神圖景中那些藍色鎖鏈最密集的區(qū)域。

笛聲與精神力產(chǎn)生共鳴，在空氣中形成肉眼可見的波紋。大廳里的人們驚訝地看著這一幕——朱志鑫的雪貂精神體具現(xiàn)化，與劉耀文的黑隼在空中形成奇特的共舞，隨著笛聲的節(jié)奏旋轉(zhuǎn)。

劉耀文的身體劇烈顫抖，喉嚨里發(fā)出痛苦的嗚咽。但漸漸地，他的瞳孔開始收縮回正常大小，變異的指甲也慢慢消退。當(dāng)?shù)崖曂Ｖ箷r，他渾身冷汗地癱坐在地上，但眼神已經(jīng)恢復(fù)清明。

"抱歉...失控了。"劉耀文嘶啞地說，目光避開指揮官。

朱志鑫蹲下身，假裝檢查劉耀文的狀況，實則在他耳邊極輕地說："別看他手腕上的標記。"

劉耀文幾不可見地點頭，在朱志鑫的攙扶下站起來。指揮官走過來，機械義眼發(fā)出輕微的聚焦聲："令人印象深刻的表演，朱向?qū)А？磥砉偶芯看_實有其價值。"他的語氣中帶著某種令人不適的評估意味，"劉哨兵需要休息，你負責(zé)送他回宿舍。明天上午9點，我的辦公室，有任務(wù)簡報。"

離開大廳后，劉耀文立刻掙脫朱志鑫的攙扶，快步走向最近的電梯。直到電梯門關(guān)閉，他才像斷了線的木偶般靠在墻上，呼吸急促。

"那個標記..."他聲音嘶啞，"每次看到它，我的頭就像要裂開一樣。"

朱志鑫按下通往頂樓的按鈕："不是巧合。那是控制者印記，我在古籍中看到過。它被設(shè)計成觸發(fā)你精神封鎖的關(guān)鍵。"

電梯到達頂層，他們來到塔的屋頂花園。這里平時很少有人來，是朱志鑫偶然發(fā)現(xiàn)的避難所。夜風(fēng)清涼，繁星滿天，遠處城市的燈火如同墜落的星辰。

劉耀文走到欄桿邊，雙手緊握金屬桿，指節(jié)發(fā)白："今天...我差點傷害無辜的人。"他的聲音里帶著朱志鑫從未聽過的自我厭惡，"如果當(dāng)時你不在..."

"但我在。"朱志鑫站到他身旁，兩人的肩膀幾乎相觸，"而且我會一直在。"

劉耀文轉(zhuǎn)頭看他，月光在那雙灰藍色的眼睛里投下銀輝："你不應(yīng)該?？傆幸惶煳铱赡芡耆Э兀綍r候連你也..."

"我不怕。"朱志鑫打斷他，聲音輕柔但堅定，"我不怕你的黑暗面，劉耀文。我見過比那更可怕的東西——那些試圖扼殺你本性的枷鎖。"

一陣沉默。遠處傳來慶典結(jié)束的鐘聲。劉耀文的目光落在朱志鑫的嘴唇上，有那么一瞬間，朱志鑫以為他要吻過來。但最終，哨兵只是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腕，一個幾乎算得上溫柔的接觸。

"指揮官明天要派我去北方邊境。"劉耀文突然說，"說是例行巡邏，但..."

"但你知道沒那么簡單。"朱志鑫接過話頭，"我看到他們在準備大量量子穩(wěn)定劑。無論他們要做什么，都需要你處于某種特定狀態(tài)。"

劉耀文點頭："每次執(zhí)行這類任務(wù)后，我都會失去幾天的記憶。張教授說是神游癥的后遺癥，但現(xiàn)在我知道真相了。"他苦笑一聲，"他們在重置我。"

這個詞讓朱志鑫心頭一緊。他想起在古籍禁區(qū)看到的記錄——記憶重置不僅是清除記憶，更是一種精神層面的"格式化"，長期使用會導(dǎo)致不可逆的損傷。

"我有發(fā)現(xiàn)要告訴你。"朱志鑫拉著劉耀文在長椅上坐下，"我在《特殊體質(zhì)研究實錄》中找到了關(guān)于'量子哨兵'的記載。塔一直在嘗試人工制造超級哨兵，通過基因編輯和精神控制。而你...是唯一存活到成年的實驗體。"

劉耀文的表情凝固了："我的妹妹呢？"

"書上沒提。"朱志鑫小心地說，"但我找到一份加密名單，上面有十幾個孩子的編號和初始數(shù)據(jù)。7號是你，22號標注著'轉(zhuǎn)移至鳳凰計劃'..."

"鳳凰計劃..."劉耀文重復(fù)著這個詞，仿佛要從中咀嚼出某種意義，"如果她還活著...如果我能找到她..."

"我們會找到答案的。"朱志鑫承諾道，"但在那之前，你必須小心。明天任務(wù)期間，盡量記住一切細節(jié)，回來后立刻告訴我。我會想辦法幫你避開重置。"

劉耀文沉默良久，突然從脖子上取下一條細細的銀鏈，上面掛著一個小小的透明晶體。"給。"他將鏈子遞給朱志鑫，"精神印記石。里面儲存了我的精神圖景片段...以防萬一。"

朱志鑫接過吊墜，當(dāng)他的手指碰到晶體時，一段清晰的影像直接傳入腦?！聝涸旱南匆路?，兩個小男孩頭碰頭看一本圖畫書，金發(fā)男孩指著書頁說："這個字念'守護'..."

"你記得..."朱志鑫震驚地抬頭。

"不完全是。"劉耀文的聲音異常柔和，"更像是一個夢的片段。但每次看到你，這個夢就會更清晰一點。"他頓了頓，"戴著它。如果...如果我回來時又忘了什么，就用這個提醒我。"

朱志鑫將鏈子戴在脖子上，晶體貼在心口的位置微微發(fā)暖。他想說很多，關(guān)于那些被偷走的童年，關(guān)于他們可能共同經(jīng)歷的痛苦，關(guān)于未來要一起尋找的真相...但最終，他只是輕輕握住了劉耀文的手。

夜風(fēng)拂過屋頂，帶著遠處花園的淡淡花香。在這個被星光籠罩的角落，時間仿佛靜止。兩顆傷痕累累的心在沉默中找到了比語言更有力的交流方式——簡單的觸碰，安靜的陪伴，以及一個無需說出口的承諾：

無論多少次重置，我都會讓你重新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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