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三刻，莊蘆隱書房的燭火映著紙上的朱批——“藏?！眱勺瞩r紅刺眼。

莊蘆隱撫過言官奏折冷笑：“傳令下去，瞿蛟‘急病暴斃’了，府上幕僚三日不得外出?！?/p>

藏海垂眸聽著小廝帶來“瞿蛟暴斃”的消息，垂眸掩住胎記微光一一玉昭正引他窺見書房暗格：半枚帶瞿蛟血指印的離魂散藥瓶!

玉昭“要小心，茶里有毒?！?/p>

藏海舉起茶盞，指尖疑著玉昭殘留的冰力，將茶湯潑向案頭的西府海棠。

藏海“只是這花..怕是聞不得血腥氣?！?/p>

茶湯滲進(jìn)暗格縫隙的剎那，泥土里翻涌出藥瓶，瓶身沾著的毒計與海棠根須相觸，發(fā)出滋滋的蝕響。

……

家宴廳的鎏金獸首燈將醉蟹映得通紅。

莊蘆隱夾起一只蟹鉗，殼上的金箔落在忌日典儀薄上，恰好蓋住「莊」字最后一筆：“藏海，我仔細(xì)想過了，府上被楊真留下的那些人，都是無能之輩，干脆打發(fā)了?！?/p>

藏海“承蒙侯爺厚愛，小人實在不敢當(dāng)?！?/p>

兩人相互推諉，最終決定由藏海主持祭奠先侯的儀式。

此事關(guān)乎重大，平津侯心中盤算，欲借此機(jī)會將藏海收入麾下，為莊大公子的前路鋪就基石。

藏海聞言，唇角微揚，扯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聲音溫潤而平靜，從容應(yīng)下。

——書局

朱雀街的「知不足」書局浸在暮春的槐花香里，藏海將一卷關(guān)于平津侯府的信息網(wǎng)塞進(jìn)高明袖中。

高明推開一疊《京城輿圖》的手頓住，圖角沾著的銀箔碎屑在日光下閃了閃：

高明“莊蘆隱遣散幕僚，你如今深得信任，但也不可掉以輕心。”

高明“小海，平津侯若死在府上，你定然難以脫身，我們要想一個滴水不漏之法。”

藏海“走一步看一步吧，要是真這么容易，你們也不必教養(yǎng)我十年?！?/p>

對上藏海試探的目光，高明的眸光微微一閃，終究沒有應(yīng)聲。

藏海隨后告別師父，如今初任幕僚，不可在外逗留太久。

玉昭“怎么借口離開了？”

藏海微微垂眸，掩去眸中深色與自嘲。

藏海“師父有事情瞞著我。”

二人在心底對話，藏海在粥鋪前駐足，賣羹老漢盯著他腰間玉佩，渾濁的眼珠突然泛起青芒：“枕樓的徐掌柜剛來說...今日蓮子羹他包下了?！?/p>

藏海想買碗蓮子羹的手停在半空，隨后看向老漢背后的掌柜。

相鄰的餛飩鋪與燒餅爐陸續(xù)熄了煙火，暖意漸涼，唯有枕樓高懸的十二盞羊角宮燈在暮色中搖曳生輝。

明滅間映出燈柱上雕刻的血棠花紋，風(fēng)拂過，那花紋影影綽綽，恍若泣血般凄美而凝重。

掌柜抬手一引，邀藏海入內(nèi)相聚。藏海靜默片刻，袖袍輕揚，邁步朝枕樓行去。

當(dāng)枕樓老板徐本捧上的“琥珀凍梨”在白玉盞中輕顫，六道枕樓名菜擺成北斗之形，鴨綠江鯉魚的魚眼卻凝著不易察覺的冰碴。

藏海舀超一勺“雪頂燴鹿舌”，銀匙觸到碗底時發(fā)出細(xì)微的金屬碰撞聲

“藏公子，不妨嘗嘗這道菜?！毙毂拘σ庥?，為他布菜，“聽聞藏公子如今是侯府第一幕僚，只是這侯府幕僚，終歸比不得枕樓座上賓自在?！?/p>

玉昭“看來我們藏大人真的很受歡迎呢?！?/p>

藏海“阿昭，莫要打趣我了?！?/p>

藏海看向掌柜，笑意盈盈，卻不達(dá)眼底。

藏海推開整箱南海珠，指尖輕點案幾，徐本偷瞄屏風(fēng)的瞬間，藏海看見他靴底沾著的枕樓特制香灰一一那是后廚總管才有權(quán)使用的龍腦混合香。

藏海“我不要珠寶?！?/p>

藏海“每月朔望，我要朱雀頭‘聽風(fēng)閣’的臨窗座，再加莊之行輸?shù)舻娜ж灲蛔印！?/p>

香暗荼拂開鮫綃紗的剎那，藏海心尖突然灼燙。

玉昭的靈體化作霜蝶沖出胎記，繞著香暗茶的手腕翩躚，在金鈴上疑成晶瑩的露珠。

香暗茶心口驀地一暖，仿佛有什么東西輕輕蹭過血脈，金鈴無風(fēng)自鳴時，她聽見鈴紋深處傳來極細(xì)微的童音，像遠(yuǎn)山上冰棱斷裂的余響。

香暗荼“你怎知我才是真正的枕樓老板？”

她遞過一碟冰棠酥，酥皮裂開時，余香環(huán)繞。

藏海“很明顯，哪里有老板看下屬臉色的。況且，他靴底沾著的枕樓特制香灰一一那是后廚總管才有權(quán)使用的龍腦混合香?！?/p>

香暗荼“你倒是聰明?！?/p>

香暗荼“不過聰明人，應(yīng)該知道怎么做吧？”

藏海“我只為榮華?！?/p>

藏海拒絕了香暗荼的拉攏，隨后告辭離開，香暗荼望著窗外藏海遠(yuǎn)去的背影，腕間金鈴?fù)蝗粶仨樀刭N著肌膚，傳來一陣奇異的暖意。

她摩挲著鈴紋里若隱若現(xiàn)的血棠，第一次覺得這串金鈴并非凡物，在遇見那藏海時才微微睜眼。她看向旁邊的八公子。

香暗荼“奇怪…此人甚是矛盾?！?/p>

香暗荼“但他若助莊蘆隱開疆，重掌兵權(quán)，冬夏的雪就要染紅了，那就給他找點事情吧?！?/p>

香暗荼隱下眸中暗光，她雖是覺得那人給她的感覺很是親近，與其說是那人，倒不如說是對他那玉佩格外歡喜。

夜色漫上朱雀街，枕樓的羊角燈映著香暗茶腕間的金鈴，鈴紋里的血棠隨著她的呼吸時明時滅。

而在藏海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里，玉昭的靈體蜷縮在藏海心尖，她輕輕蹭了蹭藏海的心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