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小神仙消失了半月。
玉昭幾乎忘了這回事,依舊每日在忘川河畔處理河魂,在魔官訓誡下屬。
只是偶爾瞥見空蕩蕩的碎石堆時,會莫名地頓一下。
直到某個深夜,界碑方向傳來“轟隆”一聲巨響,震得魔宮的石壁都在發(fā)顫。
她提氣掠過去,遠遠便看見結界的光暈劇烈波動,一道月白身影正用仙力硬闖。
結界反彈的力量將他震得口吐鮮血,卻還是一次次凝聚仙力,像撲火的飛蛾。
他已經摔得站不穩(wěn)了,仙袍被結界的罡風刮得破爛不堪,胸前的衣襟早已被鮮血浸透。
可他依舊咬著牙凝聚仙力,一次又一次沖向那道冰冷的結界。
“你瘋了?”玉昭皺眉,這次沒再踢他,而是伸手將他撈了過來。
掌心觸到他的后背,滾燙得驚人,仙力在他體內亂沖亂撞,幾乎要撐裂經脈。
他的仙袍已經被血浸透,身體燙得驚人,顯然仙力逆行傷了根本。
“我必須進去。”小神仙靠在她懷里,聲音微弱卻堅定,“我要找一個人?!?/p>
“誰?”玉昭低頭看他,借著結界的微光,才看清他蒼白的臉。
眉骨清雋,睫毛纖長,此刻卻都沾著血污,碎發(fā)貼在汗?jié)竦念~角,添了幾分驚心動魄的破碎感。
“不知道?!彼攘藘陕?,氣息愈發(fā)微弱。
“誰讓你找的?”
“不知道?!?/p>
玉昭氣笑了,笑聲里卻沒什么暖意:“小神仙,你連找誰都不知道,就敢硬闖魔界結界?”
“這結界沾著上古禁制,你再來幾次,仙骨都得碎成齏粉,嫌命太長?”
小神仙卻緩緩抬起眼,透過朦朧的血霧望著她,眼神里有種奇異的執(zhí)著。
“夢里總有人喚我,聲音.....像魔界的風,涼絲絲的,卻帶著暖意?!?/p>
這回答荒唐得可笑,玉昭卻莫名地沒再趕他。
她彎腰將他打橫抱起,他輕得像片羽毛,卻在她懷里微微顫抖,不知是疼的還是冷的,卻始終沒哼一聲。
玉昭的玄色裙擺掃過魔界崎嶇的碎石路,留下一串深淺不一的腳印。
魔界的路崎嶇難行,碎石劃破了她的靴底,罡風刮得她臉頰生疼。
她咬著牙罵了句“麻煩”,腳步卻下意識放輕,避開了路上最尖的石塊。
路過天界靈水匯入魔界的交界處時,她忽然頓住了腳步——
天界的靈水竟在順流而下,清澈的水流與魔界暗紅的河水涇渭分明,卻并非她一直以為的逆流。
原來她生于斯長于斯的認知,竟是虛妄。
她看著順流而下的靈水時,莫名地失神——好像在哪里聽過,仙魔的水,本是同源。
將小神仙扔在魔官石榻上時,他已經昏昏沉沉。
玉昭翻出傷藥扔到他手邊,藥瓶砸在石桌上發(fā)出輕響:
“小神仙,報上名來。別等會兒死了,我都不知道該給你立塊什么碑。”
“時影?!彼M力地睜開眼,接過藥瓶,指尖抖得幾乎擰不開蓋子。
笨拙地倒出藥膏往傷口上抹,動作牽扯到胸前的傷,疼得他蹙緊眉頭,額上滲出細密的冷汗,“你呢?”
“玉昭?!彼П劭吭谑谏?,看著他,“每下一趟魔界,你都搞得這么狼狽,圖什么?”
“找那個人?!睍r影抬起頭,眼神認真,“找到了,我才能回去復命?!?/p>
“找不到呢?”
“那就一直找?!?/p>
玉昭嗤笑出聲,笑聲在空曠的魔宮里蕩開:“你這是拿命在賭?!?/p>
“魔界兇險,別說找個人,就是走夜路都可能被魔藤纏上吸成干尸。你再來幾次,仙骨都得碎在這里?!?/p>
時影沉默片刻,低頭用指腹輕輕按揉著藥膏,聲音輕得像嘆息,卻異常清晰:“沒關系?!?/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