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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軌像兩條冰冷的鐵蛇,在雪地里蜿蜒伸向黑暗深處。林建國的意識像是被碾碎又重新拼湊起來,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肋骨下方的疼痛。左眼完全睜不開,眼皮腫得像個發(fā)面饅頭,右眼看出去的世界有些扭曲,像是隔著一層晃動的水。林建國費力地想撐起身,雪粒子就灌進(jìn)他喉嚨,嗆得他蜷起身子直咳。"建國!"蘇雅帶著哭腔撲過來,手里的紅圍巾沾著泥雪,"你咋掉下去了呀?"她想去扶他胳膊,卻被林建國用盡全力甩開,手背重重撞在結(jié)冰的路基上。
雪粒子打在臉上,生冷的疼。
他猛地清醒過來——不是夢!
火車脫軌時的劇烈沖擊還殘留在四肢百骸,骨頭縫里都透著散架般的酸痛。右手下意識地摸向口袋,那半包煙還在,火柴盒卻只剩個空殼。他想坐起來,腳踝處傳來撕裂般的疼痛,低頭一看,粗麻繩把他死死捆在鐵軌枕木上,勒進(jìn)肉里的地方已經(jīng)滲出血跡,在白雪映襯下格外刺眼。林建國胃里一陣翻江倒海,不是因為疼,是被蘇雅那副假惺惺的模樣惡心到了。他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聲音啞得像破鑼:“蘇雅,你少在這兒貓哭耗子?!毖┑厣系难楹芸毂恍侣湎碌难┗ㄉw住,蘇雅嘴角抽了抽,突然蹲下身抓住他沒受傷的左手:“建國你說啥胡話呢,快讓我看看傷哪了!”她冰涼的指甲掐進(jìn)林建國掌心,疼得他倒抽冷氣,眼瞅著遠(yuǎn)處雪地里有道手電筒光正慢慢晃過來。
"媽的!"林建國低聲咒罵,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白大褂男人不見了,但他說的話像針一樣扎在腦子里——"你妹妹還活著""雙胞胎""找到林薇"。林建國把右手伸進(jìn)雪地里,冰冷的雪水刺激著掌心傷口,讓他保持清醒。指尖觸到個硬邦邦的東西,摸出來一看,是那張嬰兒照片。血漬已經(jīng)半干,在照片上暈開,像一朵暗紅色的花。
鐵軌突然震動起來,細(xì)微但清晰。
林建國的心臟猛地一縮。不是錯覺!遠(yuǎn)處傳來隱約的轟鳴聲,越來越近。他拼盡全力轉(zhuǎn)頭望向北方,只見黑暗中兩道刺眼的光柱正快速逼近,鐵軌被照得閃閃發(fā)亮,像兩條銀蛇在雪地里扭動?;疖?!還有三分鐘,最多五分鐘就到!
"操!"他用盡全力掙扎,麻繩卻越勒越緊。
南北兩個方向幾乎同時傳來警笛聲。北面的聲音雜亂,夾雜著喊叫和犬吠;南面的警笛則清晰有序,帶著穿透力。林建國瞬間明白過來——北邊是張明德的人,南邊是警察!
他成了夾心餅干,被困在鐵軌這個死地!
"往橋那邊搜!仔細(xì)點!"東北口音的喊叫順著風(fēng)飄過來,帶著不耐煩的命令口氣。手電光柱在樹林里亂晃,離他所在的位置不到一百米了。
南面的藍(lán)色警燈也越來越近,雖然還在橋那邊,但已經(jīng)能看到燈光透過鋼架結(jié)構(gòu)的縫隙閃爍。林建國急得滿頭大汗,汗水流進(jìn)傷口里,蟄得他齜牙咧嘴。
火車轟鳴聲越來越響,地面震動越來越明顯。
絕望中,林建國的右手觸到了口袋里的鋼筆。那支在考場上劃破手指寫血書的英雄牌鋼筆!他幾乎是憑著本能反手握住筆,拔下筆帽,筆尖對準(zhǔn)麻繩最緊的地方。左手撐住凍得發(fā)硬的枕木,全身力氣都集中在右手上。
"媽的!給我斷!"
鋼筆尖在麻繩上劃出白印,林建國腮幫子上的肉都在抖。蘇雅突然撲上來按住他的手腕:"別亂動!火車來了正好解脫!"她指甲掐進(jìn)他傷口里,血珠子順著筆桿往下滴。
"滾開!"林建國狠狠撞向她額頭,蘇雅尖叫著滾到雪地里。北面手電光突然直射過來,有人吼:"在那兒!抓住活的!"
鋼筆尖終于刺破麻繩,林建國咬著牙來回鋸。鐵軌震動得越來越厲害,火車汽笛聲震得耳膜生疼。南面警笛聲突然變調(diào),藍(lán)光在橋洞下散開——警察跑步的腳步聲踩著積雪"咯吱"響。
"還差一點......"他手腕突然一滑,鋼筆尖深深扎進(jìn)掌心,血瞬間糊滿整個筆尖。就在這時,北邊傳來"砰"的槍聲,子彈擦著蘇雅的頭皮打在枕木上,濺起一片冰渣。
筆尖刺破麻繩纖維的聲音在寂靜的雪夜里格外清晰。一股麻勁兒從胳膊傳到后腦勺,林建國眼前發(fā)黑,但他不敢停?;疖嚨钠崖曂蝗焕?,凄厲得像是死神的召喚。
麻繩終于松了!
林建國左胳膊肘子狠狠砸在蘇雅后心,趁她悶哼彎腰的空當(dāng),右腿帶著麻繩往枕木外猛地一踹。腳踝勒得鉆心疼,可火車頭的強光已經(jīng)刺得他睜不開眼,汽笛震得雪沫子簌簌往下掉。"警察!這邊殺人了!"他扯著嗓子喊,聲音劈得跟破竹篾似的。左手死死攥著那支滲血的鋼筆,右手摸到枕木邊一塊凍硬的雪團(tuán),反手就糊在追過來的男人臉上。"抓住他!"東北口音的嗓門在耳邊炸開,林建國感覺后衣領(lǐng)被拽得生疼,整個人被甩得撞向鐵軌另一側(cè)的路基。林建國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解開腳踝上的束縛,手腳并用從鐵軌上翻下來,重重摔在路基下的積雪里。冰冷的雪灌進(jìn)領(lǐng)口,激得他一激靈。他剛想爬起來,就聽到橋上槍聲大作。
"警察!不許動!"
"砰砰砰!"
子彈帶著尖嘯從頭頂飛過,打在鐵軌上濺起火星。林建國顧不上多想,轉(zhuǎn)身就往樹林里鉆。右手胡亂抓起雪地上的熒光綠蠟筆和散落的幾張文件紙,塞進(jìn)棉襖內(nèi)袋。
"這邊!他往這邊跑了!"有人發(fā)現(xiàn)了他留下的腳印。
林建國拼了命地往密林深處跑,樹枝刮在臉上火辣辣地疼。身后的喊叫聲越來越近,狗叫聲像是就在耳邊。沒跑出多遠(yuǎn),右臂突然傳來一陣灼熱的劇痛,像是被燒紅的烙鐵燙過。他一個趔趄摔倒在地,右手捂住傷口,指尖觸到黏膩的溫?zé)嵋后w。
"操!打中了!"
他咬著牙爬起來,不敢回頭,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樹林更密的地方鉆。血順著手指縫往下滴,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暗紅色的腳印。肺部像個破風(fēng)箱,呼哧呼哧地響,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血腥味。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聲音漸漸遠(yuǎn)去。林建國靠在一棵粗壯的松樹樹干上,大口喘著粗氣。雪花落在他的頭發(fā)和肩膀上,很快積了薄薄一層,讓他看起來像個雪人。
右臂的傷口還在流血,浸透了棉襖袖子。林建國咬牙撕開襯衫下擺,咬著一端在腋下打了個結(jié)。劇烈的疼痛讓他眼前發(fā)黑,忍不住咳出兩口血沫,里面帶著血絲。
"媽的...這基因?qū)嶒?..還真他媽有后遺癥..."他碎碎念著,靠在樹干上緩氣。
冰冷的手指摸進(jìn)內(nèi)袋,掏出那張嬰兒照片。雪光映著照片,能模糊看到相紙上除了血漬還有些奇怪的痕跡。林建國往照片上哈了口熱氣,用袖口小心翼翼地擦拭。隨著冰雪融化,幾行模糊的字漸漸顯現(xiàn)出來。
"實驗對象:林建國/林薇"\
"類型:同卵雙生"\
"出生日期:1965.08.17"\
"培育基地:北大生物實驗室"
林建國的瞳孔驟然收縮,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
同卵雙生?林薇?
他真的有個雙胞胎妹妹?那個白大褂男人說的是真的?林建國的腦子嗡嗡作響,前世今生的記憶碎片像潮水般涌來——母親臨終前欲言又止的樣子,蘇雅看到他身份證時閃爍的眼神,還有張明德那張總是掛著虛偽笑容的臉...
所有的疑點像散落的珠子,突然被一根線串了起來。
"難怪...難怪他們非要抓活的..."林建國喃喃自語,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竄上來。
遠(yuǎn)處突然傳來狗叫聲,比剛才更近了。林建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趕緊把照片和文件紙塞回內(nèi)袋,起身想往密林深處轉(zhuǎn)移。剛邁出一步,腳下不知被什么東西一絆,重重摔在雪地里。臉朝下摔進(jìn)雪堆的瞬間,林建國聞到股鐵銹混著松油的怪味。后腦勺磕在凍硬的樹根上,眼前爆出一片金星,右手按到個滑溜溜的東西——手電光晃過的瞬間,他看清是半截沾雪的手術(shù)刀。
"操!"
他罵了一聲,伸手去摸絆倒自己的東西。指尖觸到一個冰涼堅硬的物體,形狀像是...金屬?林建國扒開積雪,借著微弱的月光看清了——是個軍用飯盒,綠色的,上面還印著模糊的五角星。
誰把這東西扔在這兒的?
飯盒沒上鎖,林建國好奇地打開。里面沒有食物,只有幾張泛黃的紙片和一個小小的紅色塑料牌。他拿起塑料牌一看,上面用鋼筆寫著兩個字:林薇。
林建國的心臟猛地一跳!
他趕緊抓起那幾張紙片,借著雪地反射的微光仔細(xì)看。是病歷!字跡潦草但還能辨認(rèn)——"實驗體林薇""基因序列穩(wěn)定""第二階段觀察開始""1970年3月15日,轉(zhuǎn)移至南京實驗基地"。
南京?
就在這時,遠(yuǎn)處傳來人說話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聽不清,但方向正是沖著他來的。林建國趕緊把病歷和塑料牌塞進(jìn)飯盒,蓋上蓋子,塞進(jìn)一個雪窟窿里,上面用松樹枝蓋好。剛蓋好松枝,腳下積雪突然發(fā)出"咔嚓"脆響。林建國后頸汗毛倒豎,猛地轉(zhuǎn)身,手電光柱正戳在他臉上。三個穿黑棉襖的男人呈三角包抄過來,中間那人手里的獵槍槍口還冒著煙。"跑啊?我看你往哪跑!"東北口音裹著雪沫子砸過來。林建國左手悄悄摸到松樹皮,右手在雪地里胡亂抓,指尖觸到塊尖石頭。
他剛做完這一切,就聽到不遠(yuǎn)處傳來腳步聲踩在積雪上的"沙沙"聲。
"這邊看看,腳印到這兒消失了。"是那個東北口音的男人!
林建國屏住呼吸,像壁虎一樣緊貼在松樹后面,把身體藏在茂密的枝椏陰影里。他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像打鼓一樣響亮。右手悄悄摸進(jìn)內(nèi)袋,握住了那支熒光綠蠟筆——這是他現(xiàn)在唯一能當(dāng)作武器的東西。
兩個人影出現(xiàn)在他剛才摔倒的地方,都舉著手電筒四處照射。光柱掃過林建國藏身的松樹,他趕緊屏住呼吸,閉上眼睛。
"頭兒,這兒有血!"一個年輕點的聲音喊道。
東北口音湊近了,林建國甚至能聞到他身上的煙味。"看來是跑不遠(yuǎn)了,打中了右臂,失血不少。"他用腳踢了踢地上的血跡,"搜仔細(xì)點,張教授說了,要活的!死了就不值錢了!"
另一個人低聲抱怨:"這鬼天氣,雪下這么大,上哪兒找去..."
"少廢話!找不到他,咱倆都別想好過!"東北口音不耐煩地打斷他,"分開找!你往東邊,我往西邊,保持聯(lián)系!"
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林建國靠在樹干上,渾身都被冷汗?jié)裢噶?。等了足足五分鐘,確定沒人了,他才敢慢慢挪動身體。右臂的傷口疼得鉆心,每動一下都像有無數(shù)根針在扎。
必須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林建國辨別了一下方向,深吸一口氣,朝著密林最深處走去。雪已經(jīng)停了,月亮從云縫里鉆出來,給雪地鋪上一層慘白的光。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在雪地上扭曲變形,像個張牙舞爪的怪物。
走了不知多久,腳底傳來刺骨的寒意,棉鞋早就濕透了。林建國實在撐不住了,靠在一棵大樹上休息。他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傷口還在滲血,血透過臨時包扎的布條滲出來,紅彤彤的一片。
突然,他的目光被什么東西吸引住了——內(nèi)袋里露出一小截?zé)晒饩G蠟筆,在月光下泛著微弱的光。
熒光...
一個念頭突然閃過林建國的腦海。他小心翼翼地掏出蠟筆,在黑暗中畫出一道弧線。綠色的筆跡在雪地上格外醒目,像一條發(fā)光的小蛇。
如果...如果用這個做標(biāo)記...
林建國的心怦怦直跳。他不知道這個想法行不行得通,但現(xiàn)在這似乎是唯一的希望。他咬咬牙,握緊蠟筆,轉(zhuǎn)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每走一段路,就在不易察覺的樹干上畫一個小小的綠色記號。
雪又開始下了,細(xì)碎的雪花像白色的粉末,紛紛揚揚地落下來。林建國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雪地里跋涉,身后的腳印很快就被新雪覆蓋。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能不能擺脫追捕,但他知道自己必須活下去。
為了查明真相。\
為了找到那個叫林薇的妹妹。\
更為了那些被偷走的人生。
遠(yuǎn)處,隱約傳來警犬的吠聲,時遠(yuǎn)時近,像一把懸在頭頂?shù)睦麆?。林建國加快了腳步,熒光綠的蠟筆在他掌心留下一道淡淡的綠色印記,像一道詭異的護(hù)身符。
前面的樹林越來越密,黑暗像濃稠的墨汁,吞噬了一切光線。林建國咬緊牙關(guān),一頭扎進(jìn)那片未知的黑暗中。
林建國一頭扎進(jìn)密林深處,雪沫子從枝椏間簌簌落下,灌進(jìn)他的后頸。月光被茂密的樹冠切割成碎片,在地上織出一張晃動的網(wǎng)。右手的熒光蠟筆在發(fā)抖,不是因為冷,是失血帶來的虛脫感像藤蔓纏住四肢。
腳下突然踩空,整個人順著雪坡滾下去。腦袋撞上樹干的瞬間,視野里炸開一片金星。他掙扎著想爬起來,卻摸到一手黏膩的溫?zé)帷獎偛藕唵伟牟紬l早就被血浸透了。
"媽的..."林建國撕下棉襖內(nèi)層還算干凈的布料,咬著牙壓住傷口。汗水混著血水滑進(jìn)嘴角,又咸又腥。遠(yuǎn)處狗叫聲突然拔高,接著又弱了下去,那幫人似乎被引向了相反方向。
他靠在一棵白樺樹喘氣,樹皮上凝結(jié)的冰碴子硌得后背生疼。月光透過枝干縫隙照進(jìn)來,在雪地上映出奇怪的光斑。等等...那些光斑是有規(guī)律的。
林建國挪到那片林子邊緣,撥開擋路的矮樹叢。眼前景象讓他心臟漏跳半拍——雪地上布滿了整齊排列的腳印,每個都有半尺深,邊緣結(jié)著冰殼。不是人的腳印,也不是動物的,倒像是某種...輪胎印?
"軍用吉普..."他蹲下身細(xì)看,指腹摩挲著冰面下輪胎的花紋。這種菱形紋路他在鎮(zhèn)上武裝部見過,是前兩年剛配發(fā)的北京吉普。張明德的人不可能開這種車,警察么?
雪地上突然掠過一道陰影。林建國猛地縮回頭,躲在樹后。頭頂傳來金屬摩擦的吱呀聲,接著是壓低的說話聲,就在距他不到十米的樹杈上。
"三號區(qū)域沒有發(fā)現(xiàn)熱源。"一個男聲,語調(diào)平得像沒有感情的機器。\
"保持警戒,目標(biāo)攜帶基因樣本,不能讓他接觸平民。"另一個聲音,帶著電流雜音,像是從對講機里傳出來的。
林建國捂住嘴,心跳得快要沖破喉嚨。樹杈上有人!而且聽這對話...根本不是警察,也不是張明德的人。第三股勢力?
他想起白大褂男人說的話——"他們都在找你"。原來"他們"不止兩方。
樹枝突然輕微晃動,一片積雪掉在林建國后頸。他僵直身體,聽見上方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像是有人在調(diào)整姿勢。如果現(xiàn)在被發(fā)現(xiàn),前有追兵后有堵截,根本沒有活路。
右手無意識地摸向口袋,觸到那支熒光蠟筆。林建國突然有了主意。他屏住呼吸,緩緩將蠟筆從口袋里抽出來,盡量不發(fā)出聲音。
上方人似乎換了個姿勢,枯枝斷裂的脆響格外刺耳。就是現(xiàn)在!林建國握牢蠟筆,猛地朝左側(cè)雪地里擲去。綠色蠟筆劃過一道弧線,在雪地上留下短暫的軌跡,最后撞在一棵樹干上,發(fā)出輕微的咚聲。
"那邊有動靜!"樹杈上的人立刻有了反應(yīng)。\
"我去看看,你繼續(xù)監(jiān)控。"樹葉摩擦聲響起,有人從樹上跳了下來,落地時積雪發(fā)出噗的一聲悶響。
腳步聲朝著蠟筆掉落的方向遠(yuǎn)去。林建國緊貼樹干,看著那個穿著黑色夜行衣的背影消失在樹林深處。樹杈上剩下的人似乎放松了警惕,輕輕哼起不成調(diào)的曲子。
必須趁現(xiàn)在離開!林建國貓著腰,幾乎是匍匐著穿過雪地。右臂的傷口每一次震動都帶來鉆心的疼,視線時不時發(fā)黑。他咬著牙,盯著地面上那些軍用吉普的輪胎印——順著車印走或許能找到些線索,更重要的是,能避開這些神秘人。
雪又開始下了,不大,但足夠抹去痕跡。林建國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輪胎印走,心里盤算著剛才那些人的對話。"基因樣本"...原來他們要的不是自己這個人,而是這個。
走了大約半個鐘頭,前方突然出現(xiàn)幾點微弱的燈光。林建國趴在雪地里仔細(xì)觀察,是個廢棄的護(hù)林站!木質(zhì)房子歪斜地立在雪地里,屋頂積雪已經(jīng)沒過窗臺,只有兩扇窗戶透出昏黃的燈光,像是黑暗中睜著的眼睛。
輪胎印一直延伸到護(hù)林站門口,在那里轉(zhuǎn)了個彎,朝著屋后而去。林建國猶豫了——進(jìn)去還是不進(jìn)去?里面很可能有危險,但現(xiàn)在他急需處理傷口,補充體力。
狗叫聲突然從身后傳來,很近,最多百米!那幫人追上來了!
林建國不再猶豫,低低咒罵一聲,朝著護(hù)林站沖去。門虛掩著,一推就開。撲面而來的是一股煤煙和霉味混合的氣息,壁爐里的火還沒完全熄滅,殘燼冒著青煙。
他反手關(guān)上門,用肩膀死死頂住。門外很快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叫罵聲。\
"人肯定進(jìn)去了!"是那個東北口音!\
"踹開!"
門板劇烈震動起來,林建國用后背死死抵住,感覺骨頭都在響。他環(huán)顧四周,目光落在墻角的鐵鍬上。
"一二三!"
門猛地被踹開,林建國順勢往旁邊一滾,躲開沖進(jìn)來的兩個人。他抓起鐵鍬,用盡全身力氣砸在最近那人的膝蓋上。咔嚓一聲脆響,伴隨著殺豬般的慘叫。
另一個人反應(yīng)極快,掏出一把匕首朝林建國刺來。林建國用鐵鍬格擋,金屬碰撞聲在小屋里格外刺耳。他左臂一用力,將對方匕首震飛,右手抓住機會,鐵鍬柄重重砸在那人太陽穴上。
那人悶哼一聲軟倒在地。林建國喘著粗氣,正準(zhǔn)備關(guān)門,卻聽見身后傳來拉動槍栓的聲音。
"轉(zhuǎn)過身來。"一個冰冷的聲音。
林建國僵住了,慢慢轉(zhuǎn)過身。壁爐殘余的火光映亮了對方的臉——竟然是那個穿黑色夜行衣的神秘人!他端著一把五四式手槍,槍口穩(wěn)穩(wěn)地指著林建國的胸口。
"基因樣本在哪?"神秘人問,語氣依舊沒有任何起伏。
林建國的心沉到了谷底。前有狼后有虎,這下是真的走投無路了。他的目光掃過對方握槍的手——食指關(guān)節(jié)處有一道極細(xì)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尖銳東西劃過。
等等...這個疤痕...
林建國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想起了蘇雅!想起了去年冬天在鎮(zhèn)醫(yī)院,蘇雅幫他包扎傷口時,左手食指上有一模一樣的疤痕!
就在這時,屋外突然傳來汽車引擎的轟鳴聲,兩道強光刺破黑夜,照亮了整個小屋。輪胎摩擦雪地的聲音越來越近,徑直朝著護(hù)林站而來。
神秘人的臉色終于變了。他看了一眼門口,又看了一眼林建國,眼神變得復(fù)雜。\
"不想死就躲進(jìn)地窖。"他突然壓低聲音說道,同時飛快地從口袋里掏出一樣?xùn)|西扔給林建國,"這個或許能救你。"
林建國接住那東西,是個小小的金屬哨子,冰冷刺骨。\
"算欠你的。"神秘人說完,轉(zhuǎn)身從后窗跳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幾乎就在同時,護(hù)林站的門被猛地撞開,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人沖了進(jìn)來,為首的正是張明德!他看到地上躺著的兩個人,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人呢?!"
林建國握緊哨子,趁他們注意力集中在地上的人時,悄悄后退,鉆進(jìn)了墻角那個蓋著破麻袋的地窖口。下去的瞬間,他聽見張明德瘋狂的吼聲:"給我搜!挖地三尺也要找出來!他帶著樣本,絕對跑不遠(yuǎn)!"
地窖里一片漆黑,彌漫著土豆腐爛的氣味。林建國摸索著找到一個木箱,蜷縮在里面。外面?zhèn)鱽黼s亂的腳步聲和翻箱倒柜的聲音。
他的手碰到口袋里的嬰兒照片,又摸了摸那個金屬哨子。為什么那個神秘人要幫他?那個哨子是干什么用的?蘇雅和那些神秘人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無數(shù)問題在腦海里盤旋,答案卻像這地窖一樣,一片漆黑。
突然,地窖蓋板被掀開,一道強光射了進(jìn)來。\
"頭兒!這兒有個地窖!"
林建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緊了口袋里唯一能當(dāng)武器的東西——那支熒光綠的蠟筆。
一一一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