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的眼淚和球場邊的注視，像兩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我心里漾開了層層漣漪。我開始不自覺地觀察江念和蘇晚的關(guān)系，也更加留意沈聿的言行。
我發(fā)現(xiàn)，江念對沈聿的關(guān)注遠(yuǎn)超普通朋友。她會每天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我們宿舍樓下，喊沈聿一起去吃飯；會在沈聿打球時，雷打不動地坐在場邊加油；甚至?xí)驗樯蝽埠蛣e的女生多說了幾句話而生氣。而沈聿，對江念似乎總是帶著一種無奈的縱容，像對待一個任性的妹妹。
“沈聿，你跟江念到底什么關(guān)系??？”一次宿舍夜談，陳默忍不住好奇地問。
沈聿正靠在床頭玩手機(jī)，聞言頭也不抬地說：“就發(fā)小啊，鄰居，從小一起長大的，她性子就這樣，你別在意?！?/p>
“可是我看她好像……挺喜歡你的?！标惸÷曊f。
沈聿動作頓了一下，抬起頭，臉上露出一絲復(fù)雜的表情，很快又被笑容掩蓋：“別瞎說，我們就是鐵哥們兒?！?/p>
他說得輕松，但我卻注意到，他眼神里那一閃而過的閃躲。
而蘇晚，她和江念的關(guān)系似乎也變得有些微妙。她們依舊一起上課，一起吃飯，但我能感覺到她們之間少了些以前的親密無間。江念看蘇晚的眼神，總是帶著審視和不易察覺的敵意，而蘇晚，也總是在江念面前顯得有些小心翼翼。
我嘗試著接近蘇晚，想多了解她一些，也想弄清楚她和江念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們會在圖書館一起學(xué)習(xí)，會在校園的小路上偶遇時聊上幾句。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很放松，她的溫柔像一汪清泉，能洗滌我心中的煩躁。
“林嶼，你好像總是很安靜?！币淮巫粤?xí)結(jié)束，我們一起走出圖書館，蘇晚忽然說。
“嗯，習(xí)慣了?！蔽倚α诵?，“跟你在一起，感覺沒那么安靜了。”
蘇晚愣了一下，隨即臉頰微微泛紅，低下頭，輕聲說：“是嗎？”
月光灑在她的側(cè)臉上，給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美得讓人心顫。我看著她，心里涌起一股沖動，想問她那天和江念吵架的原因，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我不想讓她再想起不開心的事。
“對了，”蘇晚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頭，“過幾天我們系有個迎新晚會，你會去嗎？”
“迎新晚會？”我有些意外，“應(yīng)該……不會吧，我不太喜歡熱鬧?！?/p>
“哦……”蘇晚的眼里閃過一絲失望，但很快又笑了起來，“沒關(guān)系，晚會挺無聊的，就是大家湊個熱鬧。”
她的失落沒有逃過我的眼睛，我心里一動，鬼使神差地說：“不過，如果……如果你想去的話，我可以陪你去?！?/p>
蘇晚猛地抬起頭，眼里閃爍著驚喜的光芒：“真的嗎？”
“嗯?！蔽尹c點頭，看著她開心的樣子，自己也跟著笑了起來。
然而，這份即將到來的、和蘇晚獨處的期待，很快就被沈聿的“熱情”打亂了。
“林嶼，聽說你們系迎新晚會挺熱鬧的？”一天早上，沈聿一邊刷牙一邊含糊不清地問我。
“還好吧，沒去過。”我正在整理書包。
“一起去?。 鄙蝽彩耸?，走過來，“聽說外語系的妹子都超正的，去看看美女也好?。 ?/p>
我想起和蘇晚的約定，有些猶豫：“我……”
“別猶豫了，就這么定了！”沈聿拍板，“我叫上陳默，咱們?nèi)齻€一起去，熱鬧！”
看著他不容拒絕的樣子，我到了嘴邊的拒絕又咽了回去。我總不能告訴沈聿，我是為了陪蘇晚才去的吧？那樣只會引來更多的追問和不必要的麻煩。
“可是……”我還想再說什么。
“沒什么可是的！”沈聿打斷我，“就當(dāng)陪我了，好不好？林嶼，你最好了！”他對著我做了個夸張的鬼臉。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好吧?！?/p>
沈聿這才滿意地笑了，又去折騰陳默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里有些煩躁。沈聿總是這樣，用他的熱情和理所當(dāng)然，安排著我的生活。他是好意，我知道，但這種過于緊密的介入，讓我感到有些窒息。
迎新晚會那天晚上，大禮堂里燈火輝煌，人頭攢動。沈聿拉著我和陳默，好不容易才找到幾個空位坐下。他像個好奇寶寶一樣，不停地東張西望，尋找著“美女”。
“哎，林嶼，你看那邊，是不是蘇晚和江念？”沈聿忽然指著前排說。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蘇晚和江念。蘇晚穿著一條白色的連衣裙，長發(fā)挽起，露出纖細(xì)的脖頸，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清新脫俗。而江念，則穿著一身紅色的短裙，明艷動人，只是她的臉色不太好，似乎有些不高興。
蘇晚也看到了我們，她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下，眼里閃過一絲驚訝，然后對我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而江念，則只是冷冷地瞥了我們一眼，就轉(zhuǎn)過頭去，不再理會。
我的心一沉。蘇晚看到我和沈聿、陳默一起來，是不是誤會了什么？她會不會以為我不想陪她，只是隨口說說？
“走，過去打個招呼！”沈聿說著，就要拉我站起來。
“別去了吧，人家坐著呢?！蔽疫B忙拉住他?，F(xiàn)在過去，只會讓場面更尷尬。
沈聿有些不解地看著我：“怎么了？害羞??？”
“不是……”我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就在這時，晚會開始了，燈光暗了下來，主持人走上臺，現(xiàn)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沈聿只好作罷，注意力被臺上的表演吸引了過去。
我坐在位置上，卻完全無心看表演，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飄向前排的蘇晚。我看到她偶爾會和身邊的同學(xué)說幾句話，但大部分時間都只是安靜地坐著，眼神有些放空。
晚會進(jìn)行到一半，有一個互動環(huán)節(jié)，主持人邀請觀眾上臺參與游戲。沈聿興致勃勃地拉著我和陳默想上去，我找了個借口留在了座位上。
他們走后，禮堂里的燈光亮了一些，我看到蘇晚起身，似乎是要去洗手間。
機(jī)會來了。
我立刻站起身，也跟了出去。
禮堂外的走廊里人不多，我看到蘇晚站在窗邊，望著外面的夜色發(fā)呆。
“蘇晚?！蔽易哌^去，輕聲叫她。
蘇晚回過頭，看到是我，有些驚訝：“林嶼？你怎么出來了？”
“有點悶，出來透透氣?！蔽易叩剿磉叄皠偛旁诙Y堂里看到你了，你好像不太開心？”
蘇晚沉默了一下，搖搖頭：“沒有，就是有點累?！?/p>
“對不起，”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今天……我本來是想陪你一起來的，但是沈聿他……”
“我知道?！碧K晚打斷我，抬起頭看著我，眼里沒有責(zé)怪，只有一絲淡淡的失落，“沈聿他……一直都這樣，很熱情。”
她的理解讓我更加愧疚：“是我不好，沒有跟他說清楚?！?/p>
“沒關(guān)系的，”蘇晚笑了笑，笑容卻有些勉強(qiáng)，“反正晚會也挺無聊的?！?/p>
看著她強(qiáng)顏歡笑的樣子，我心里很難受。我想告訴她，我不是故意失約的，我是真的想和她一起來。但話到嘴邊，卻又覺得蒼白無力。
“對了，”蘇晚像是想轉(zhuǎn)移話題，“你和沈聿關(guān)系很好啊?！?/p>
“嗯，他是我室友，人很好?！蔽尹c點頭。
“是啊，他對誰都很好。”蘇晚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熱情，陽光，像個小太陽一樣，讓人忍不住想靠近?！?/p>
她的語氣里帶著一絲羨慕，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傷。
我看著她，忽然很想問她，是不是喜歡沈聿？但這個問題太唐突了，我沒有勇氣問出口。
“林嶼，”蘇晚忽然轉(zhuǎn)過頭，認(rèn)真地看著我，“你覺得……江念她怎么樣？”
這個問題讓我一愣。我想起江念那冰冷的眼神和充滿敵意的態(tài)度，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答。說她不好？似乎不太合適。說她好？我又違心。
“她……”我斟酌著詞句，“她好像……性格比較直爽吧?！?/p>
蘇晚聽完，輕輕嘆了口氣，低下頭，不再說話。
走廊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禮堂里隱約傳來的音樂和笑聲。
“蘇晚，”我忍不住開口，“你和江念……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說，也許我能幫你?！?/p>
蘇晚抬起頭，看著我，眼里閃過一絲猶豫和掙扎，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沒什么，真的。謝謝你，林嶼?！?/p>
她還是不愿意說。
我知道自己不能再追問下去了。也許，有些事情，她需要時間去解決。
“那……我們回去吧，不然他們該找我們了。”我說。
“好?！?/p>
我們一起往禮堂走，誰都沒有再說話。剛才在禮堂外的這段短暫相處，并沒有拉近我們的距離，反而讓我感覺到，我們之間好像隔著一堵無形的墻。
回到座位時，沈聿和陳默已經(jīng)回來了。
“林嶼，你去哪兒了？剛才臺上可熱鬧了！”沈聿興奮地說。
“出去了一下。”我坐下，目光不自覺地又看向蘇晚的位置。她已經(jīng)回到了座位上，正和身邊的江念說著什么，江念的表情很嚴(yán)肅，蘇晚則低著頭，像是在聽訓(xùn)。
沈聿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隨即又恢復(fù)了笑容：“看什么呢？快看戲，下一個節(jié)目好像是外語系的合唱，蘇晚她們系的吧？”
我收回目光，心里卻亂糟糟的。
晚會結(jié)束后，我們跟著人流走出禮堂。沈聿還在興致勃勃地討論著剛才的節(jié)目，陳默在一旁應(yīng)和著。我走在最后面，心里想著蘇晚和江念，還有沈聿。
就在這時，我看到蘇晚和江念走在我們前面不遠(yuǎn)處。江念似乎在和蘇晚說著什么，語氣很沖，蘇晚則一直低著頭，加快了腳步。
忽然，江念猛地拉住了蘇晚的胳膊，聲音也提高了不少，雖然聽不太清具體內(nèi)容，但“沈聿”兩個字清晰地傳了過來。
蘇晚似乎想掙脫，兩人拉扯了一下，蘇晚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小心！”我下意識地喊了一聲，快步跑了過去。
在蘇晚即將摔倒的那一刻，我伸手扶住了她。
“蘇晚，你沒事吧？”我問。
蘇晚抬起頭，看到是我，眼里閃過一絲慌亂，連忙掙脫我的手，小聲說：“我沒事，謝謝你，林嶼?！?/p>
江念看到我，臉色變得很難看，眼神像刀子一樣射向我：“林嶼，這是我們之間的事，你少管！”
“江念，你干什么？”沈聿也跟了過來，看到這場景，皺起了眉頭，“有話好好說，拉著蘇晚干嘛？”
看到沈聿，江念的情緒更加激動了：“沈聿！你看看她！你總是護(hù)著她！你知不知道她……”
“江念！”蘇晚猛地打斷她，聲音帶著哭腔，“夠了！別說了！”
說完，她再也忍不住，捂著臉跑開了。
“蘇晚！”我想追上去，卻被沈聿拉住了。
“林嶼，別去了，我去看看她。”沈聿說著，看了江念一眼，眼神里帶著責(zé)備，然后也追著蘇晚跑了。
只剩下我和江念，還有一臉茫然的陳默站在原地。
江念看著沈聿追蘇晚的背影，臉色蒼白，渾身都在發(fā)抖，眼里充滿了不甘和憤怒。她猛地轉(zhuǎn)過頭，死死地盯著我，眼神里的恨意幾乎要溢出來：“林嶼，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沈聿不會……蘇晚也不會……”
她的話沒說完，但那怨毒的眼神，像針一樣扎進(jìn)我的心里。
我站在原地，看著她跑開的背影，又看了看沈聿和蘇晚消失的方向，只覺得一陣無力。
錯位的關(guān)心，悄然滋生的裂痕，復(fù)雜的四角關(guān)系……我好像被卷入了一個我無法掌控的漩渦。沈聿對我的過度關(guān)注，江念對沈聿的執(zhí)念和對我、對蘇晚的敵意，蘇晚的隱忍和悲傷……這一切都讓我感到窒息。
我原本只想在大學(xué)里安靜地讀書，過好自己的生活，可現(xiàn)在，我的生活卻因為這三個人的闖入而變得一團(tuán)糟。
夜風(fēng)吹過，帶著深秋的涼意，我忍不住裹緊了衣服?？粗諘绲男@小路，我第一次感到如此迷茫和無助。
我不知道這場鬧劇會如何收場，也不知道我和蘇晚之間那剛剛萌芽的情愫，還能不能繼續(xù)生長。我只知道，有些東西，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走向了失控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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