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茄雞蛋面的熱氣氤氳在兩人之間。夏楠盯著賀錦圍裙上的醬汁，陷入了沉思

“其實我一直羨慕你的勇氣，”賀錦忽然開口，將空碗推到一邊，“能把苔蘚和星星裝進陶罐的人，心里一定住著整片宇宙。”夏楠抬頭，看見他鏡片后的目光落在她發(fā)頂，像在測量某顆星星的軌跡，“而我直到遇見你，才敢在速寫本里畫下帶溫度的線條?！?/p>

客廳的落地鐘敲了十一下。夏楠想起十二歲那年，她在課本空白處畫苔蘚被父親責罵，而此刻，眼前的男人卻將她的“無用”視若珍寶。指尖摩挲著馬克杯邊緣，她聽見自己說：“我以前總覺得，喜歡是需要被認可的東西，就像畫要掛在展廳里，陶罐要擺在櫥窗里?！?/p>

賀錦的指尖輕輕扣住她的，像陶藝轉盤開始轉動的預兆。窗外的雪又下了起來，圣誕彩燈在雪幕里折射出七彩光斑，落在他泛紅的耳尖上?！暗阕屛颐靼?，”夏楠的聲音輕得像雪，“喜歡可以是苔蘚遇見星軌，不需要框架，不需要觀眾，只要彼此的溫度?！?/p>

賀錦的喉結滾動，夏楠看見自己倒映在他眼底，像片終于敢舒展的苔蘚，忽然伸手捧住他的臉，像他曾經(jīng)做過的那樣。“賀錦，”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蓋過了雪粒敲打玻璃的響，“我們在一起吧。”

時間在這一刻凝固。賀錦的睫毛劇烈顫動，像雪夜撞見流星的瞬間。夏楠以為他會像往常一樣耳尖爆紅，卻沒想到他忽然笑起來，笑得肩膀輕顫，像要抖落三年來所有的等待。“我等這句話，”他將她的指尖按在自己胸口，那里跳動著比星軌更劇烈的頻率，“等了好久?！?/p>

雪越下越大，落地鐘指向十一點三十分。賀錦替夏楠圍好圍巾，指尖在她耳垂停留稍久：“我送你回家?！彼麄兊挠白佑吃谘┑厣?，像兩根終于敢纏繞的藤蔓，賀錦的大衣下擺掃過她的靴尖，驚起片細小的雪花。

樓道里的聲控燈忽明忽暗。夏楠掏出鑰匙時，發(fā)現(xiàn)賀錦的指尖始終虛虛護在她肘后，像道溫柔的結界。門剛推開條縫，就看見夏陽抱著熱水袋蜷在沙發(fā)上，發(fā)梢翹得像被揉亂的苔蘚?！敖?！你去哪了？我給你留了……”少年的聲音忽然卡住，目光落在賀錦身上。

客廳的月光里，三個人的影子交疊在一起。夏楠看見弟弟瞪大的眼睛，想起他十二歲時替她藏畫具的模樣，忽然笑出聲：“這是賀錦，我的……男朋友?！?/p>

夏陽的目光在兩人交疊的手上掃過，忽然跳起來：“我去熱牛奶！”拖鞋在地板上發(fā)出啪嗒聲，少年的背影比平時挺拔了些，像棵忽然長高的小樹苗。夏楠走進客廳，發(fā)現(xiàn)茶幾上擺著她的星星罐碎片，旁邊放著管膠水和張便簽：“姐，明天我們一起修補吧?！?/p>

賀錦彎腰撿起塊碎片，銀白星軌在月光下流轉。“陽陽說得對，”他指尖劃過裂痕，“有些破碎，適合兩個人修補?！毕拈粗J真的側臉，想起他畫本里的修復速寫，忽然明白，原來所有的裂縫，都是為了讓光更好地照進來。

“時間不早了，”夏陽端著熱牛奶出來，故意拖長聲音，“賀錦，趕緊回去吧”賀錦起身時，夏楠注意到他耳尖又紅了——和圣誕夜被唐敬初調侃時一樣?！坝惺码S時找我。”他輕聲說，指尖在她手背輕輕點了下，像片苔蘚觸碰星光。

關門聲響起時，夏陽忽然指著夏楠脖子上的圍巾：“姐，一看就不是你的”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發(fā)現(xiàn)了新顏料的調色盤，“姐，你終于學會給自己找星星了?！?/p>

熱牛奶在掌心發(fā)燙。夏楠望著窗外的雪夜，想起賀錦在雪地上說的話：“星軌共振時，連時間都會變慢。”她摸出手機，給賀錦發(fā)消息“到家了嗎”“剛到”

“嗯，”她打字時，指尖帶著笑意，“星星和苔蘚都到家了?！卑l(fā)送后，她聽見夏陽在廚房哼歌，調子跑調卻充滿生機。月光落在星星罐碎片上，像撒了把待重組的星群——而她知道，明天清晨，會有兩雙手一起拾起這些碎片，讓裂縫里長出比從前更璀璨的光。

畢竟，在星軌與苔蘚的宇宙里，破碎從不是終點，而是共同生長的起點。就像此刻，她終于敢在弟弟面前承認喜歡，終于敢在賀錦的星系里，成為永遠閃耀的那顆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