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四十五分,教學(xué)樓三層的燈已經(jīng)亮了一盞。江逾白躡手躡腳推開后門時,白嶙峋正站在窗邊擦黑板,袖口挽到手肘,小臂線條在晨光中像鍍了層釉。粉筆灰簌簌落下,在他睫毛上掛了層霜。
"昨天不是說五點四十..."江逾白剛開口就被粉筆頭砸中額頭。
白嶙峋指了指墻上的掛鐘——五點四十六分。他轉(zhuǎn)身從講臺抽屜里拿出保溫杯,杯壁上凝著水珠,在桌面洇出一個小圓圈。"喝了。"
江逾白擰開杯蓋,甜豆?jié){的香氣混著熱氣撲在臉上。杯底沉著幾粒煮化的紅豆,是他上周隨口提過喜歡的口味。
宋老師進(jìn)教室時,全班正在傳閱月考試卷。江逾白低頭翻自己的錯題本,突然發(fā)現(xiàn)最后一頁多了一行字跡:
**「標(biāo)答有誤,解法正確」**
**「但步驟分扣得冤」**
**「今晚重講」**
字跡工整得像印刷體,末尾卻畫了個歪歪扭扭的太陽,和他錯題本上的涂鴉如出一轍。
"江逾白。"宋老師突然點名,"上來講講最后一題。"
粉筆盒在講臺上打翻的瞬間,白嶙峋已經(jīng)彎腰去撿。江逾白接過他遞來的粉筆時,指尖碰到對方掌心的繭——是常年握筆留下的痕跡。
黑板上的公式寫到第三行時,教室后排傳來竊竊私語。江逾白的手腕開始發(fā)抖,粉筆"啪"地斷成兩截。
"這里。"白嶙峋不知何時站到了他身側(cè),接過半截粉筆在黑板上畫了條輔助線,"用相似三角形更直觀。"
他的袖口蹭過江逾白的手背,粉筆灰落在兩人鞋面上,像下了一場小雪。
"現(xiàn)在看選擇題第七題。"宋老師敲敲黑板,"全班只有三個人做對。"
江逾白正低頭改錯,突然有紙團砸中他的筆袋。展開是白嶙峋的字跡:
「你選的C?」
他偷偷瞄了眼斜前方的座位,那人背挺得筆直,左手卻向后伸著,食指輕輕點了兩下桌面。
江逾白迅速寫下回復(fù),卻在傳遞時被李老師轉(zhuǎn)身抓個正著。
"傳什么呢?"宋老師展開紙條,眉毛挑得老高,"'不是C,是D,我蒙的'?"
全班哄笑聲中,白嶙峋突然舉手:"老師,是我問他借涂改液。"
江逾白看著被沒收的紙條,突然發(fā)現(xiàn)背面還有一行小字:
「晚自習(xí)給你帶紅豆包」
放學(xué)鈴響過二十分鐘,教師辦公室只剩宋老師一個人。江逾白來送作業(yè)本時,看見白嶙峋站在辦公桌前,手里拿著他們被沒收的紙條。
"...這孩子最近進(jìn)步很大。"宋老師正在批改試卷,"你輔導(dǎo)的?"
白嶙峋的耳尖紅了:"他自己努力。"
窗外的懸鈴木沙沙作響。江逾白站在走廊陰影里,看著夕陽把白嶙峋的影子拉長到腳邊。那人轉(zhuǎn)身時,他慌忙蹲下假裝系鞋帶。
"蹲多久了?"白嶙峋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江逾白抬頭,正對上他手里晃悠的紅豆包塑料袋。透過薄薄的塑料膜,能看到包子皮上印著小小的太陽花紋。
路燈亮起來時,他們并肩走在林蔭道上。白嶙峋突然從書包里拿出個紙盒:"拿著。"
盒子里是支新鋼筆,筆夾上刻著小小的"YB"。
"賠你的。"白嶙峋別過臉,"之前那支...我用慣了。"
江逾白把鋼筆貼近胸口,聽見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他想說那支筆本來就是買給你的,想說抽屜里有封寫給你的信,最后卻只是掏出一枚創(chuàng)可貼。
"你額角...結(jié)痂了。"
白嶙峋低頭讓他貼,呼吸拂過江逾白顫抖的手指。創(chuàng)可貼上的小太陽歪了一點,像要墜落的夕陽。
他們在分岔路口道別,各自轉(zhuǎn)身后卻又同時回頭。路燈把影子投往相反的方向,越拉越長,終于在某個看不見的遠(yuǎn)方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