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烤鴨呢?"安陵容微微蹙起眉頭,那雙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青瓷茶盞的邊緣。她向來厭惡這苦澀的藥味,偏偏九珩總愛在這時候拿些甜食來哄她開心。
九珩剛把藥碗放回托盤,聞言輕笑出聲:"我讓婢女拿著了,待會就給你送過來。"他俯身時,一縷發(fā)絲垂落,輕輕掃過安陵容的手背。少女的睫毛微顫,等她抬起頭,他已經(jīng)站直了身子。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他輪廓上鍍了一層金邊,襯得那抹笑意更加耀眼。"陵容,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安陵容怔了一瞬,嘴角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還能有什么打算?自然是物盡其用罷了。"她的笑聲輕飄飄的,聽不出半分溫度,"你去打聽打聽,京城里有哪位官員位高權(quán)重,卻又偏愛男色。最好表面道貌岸然,私底下..."她頓了頓,目光冷冽地望向虛空,"把安比槐當(dāng)作我入主東宮的第一塊踏腳石吧。"
她的話語像冰渣子一樣冷冽,"他上一世不就是這么對待安陵容的嗎?"聲音突然拔高,又迅速壓低,帶著壓抑的怒意,"明明安陵容膽小怕事,可他倒好,讓安陵容和額娘在深宅大院里受盡苦楚,最后還要把安陵容推進那吃人的后宮,就為了他自己的榮華富貴!這輩子,讓他幫幫我,讓我攀上高位,不是應(yīng)該的嗎?畢竟,我爭來的榮耀,也是安家的榮耀啊。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好。"九珩低聲應(yīng)著,"我去打聽打聽有沒有這樣的官員,到時候把安比槐送去京城做官吧。"
"沒事,我自己來。"安陵容接過藥碗,仰頭喝下最后一口,眼神飄向窗外,"時間還長著呢,慢慢來..."
兩年光陰如白駒過隙,轉(zhuǎn)眼間,安陵容已是十二歲的少女。
閩浙總督府門前,紅墻環(huán)繞,白玉臺階在陽光下泛著溫潤光澤。院內(nèi)綠柳成蔭,山石水池錯落有致,既有官署的威嚴(yán),又不失江南園林的雅致。
正廳內(nèi),李衛(wèi)與安陵容相對而坐。"干爹,您為女兒請的教養(yǎng)嬤嬤教的那些規(guī)矩,我已經(jīng)都記熟了,您看是不是該換新的嬤嬤了?"安陵容展顏淺笑,十二歲的少女已初現(xiàn)傾城之姿。
"這么快就學(xué)會了?"李衛(wèi)含笑問道。
"干爹莫非不信容兒?"安陵容歪頭輕笑,故意將茶盞推向石桌中央,指尖若有若無地擦過李衛(wèi)的手背。男人寬厚的手掌立時反客為主,將她纖細(xì)的手指整個包裹住。
"干爹再幫女兒找?guī)讉€教授琴棋書畫的先生吧。那個教養(yǎng)嬤嬤,給她些銀錢,讓她回京城去。等她到了京城再...處理掉。畢竟,若是讓人知道閩浙總督用完教養(yǎng)嬤嬤就要殺人滅口,對我們名聲不好。"
李衛(wèi)低笑:"都聽容兒的。"他抬手替她抿好散落的鬢發(fā),粗糙的指腹有意無意蹭過耳垂,"這茉莉香...很襯你。"
安陵容垂眸望著石桌上斑駁的樹影,思緒忽然飄到昨夜九珩翻墻送來烤鴨時的場景。當(dāng)時月光淌過他腰間的佩劍,在地上拖出兩道纏綿的影子...
"干爹,我阿瑪現(xiàn)在何處?我在家中沒見到他。"
"他在巡撫那里接待外商,說是他的茶葉、絲綢、瓷器生意做大了,現(xiàn)在有洋商前來尋求合作。"
"那就好,我還以為我阿瑪跑了呢。"
"莫要胡思亂想,有我的人盯著,他逃不了。他要是跑了,我們的后路豈不是斷了。"
"干爹,鹽業(yè)那邊如何了?還需要打點什么官員嗎?"
"呵,打點?兩年了,現(xiàn)在沒人敢不識趣。畢竟,我手中的兵力可不是擺設(shè)。"
"花些銀子除去隱患也是值得的。若是真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那就讓咱們的人取而代之吧。"
"那些鹽工灶戶呢?可會有動亂?若有,殺一儆百。"安陵容語氣平靜地說著這血腥的話題。
"不會出亂子,我已派官兵圍住曬鹽場,他們出不去,也拿不到武器。"
"別小看了底層人求生的欲望。給他們一點希望,也不費什么銀錢。不如設(shè)個監(jiān)工的職位,表現(xiàn)好的可以提拔,有豐厚的工錢,每月還可回家兩次。等到下一批監(jiān)工來了,就把舊的監(jiān)工調(diào)到其他鹽場...然后再..."安陵容慢條斯理地說道。
"好,李榮,安排下去,半年清理一批鹽工,畢竟要節(jié)省糧食。"
"我們那批貨的銷路如何?可有進入京城軍隊?"
"很難,眼下只有江寧、西安、成都的八旗子弟在用,還得再等兩年,慢慢一個城一個城地擴散。"
"好,貨物進去的同時,我們的人也要跟進,到時候方便行事。"
"容兒,你的心思,我?guī)讜r出過錯?"李衛(wèi)的聲音里藏著只屬于她的縱容。
"琴棋書畫的先生盡快安排,榕城的事務(wù)也要理順了,過幾年我們就要進京了。"
"安比槐呢?到時候也帶上吧,畢竟還有用處..."
正說著話,巡撫與安比槐走了進來。
"阿瑪,您和巡撫這么快談完了?"安陵容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道。
安比槐見女兒安然無恙,卻坐在總督對面,忙上前呵斥:"總督面前,怎可如此沒規(guī)矩,便是干女兒也不能這般失禮。"
"總督,我代容兒賠罪了,請您莫要見怪。"安比槐躬身賠禮。
"安兄言重了,容兒是我女兒,我對她的感情與您并無不同。"
"況且,女兒與阿瑪坐著說話本就平常,難不成因為我是總督便不可?抑或你不許容兒做我的干女兒了?"李衛(wèi)笑容溫和,語氣卻愈發(fā)沉穩(wěn)。
"您莫生氣,是我不對。"安比槐擦著額頭的汗,陪著笑。
"總督,這是交易訂單,請您過目。"巡撫將賬冊呈上,又朝安陵容恭敬行禮,"小姐。"
"巡撫大人快請起,您瞧瞧,都把阿瑪帶壞了,現(xiàn)在都不著家了,額娘還總念叨他呢。"安陵容輕聲笑道。
"是在下打擾了您們的家庭和睦,哈哈,倒是我的不是了。"巡撫看向李衛(wèi)。
"容兒,你阿瑪既為巡撫手下,自當(dāng)以公事為重。不過,干爹替你阿瑪放個假,讓他回去陪你額娘可好?"
"好啊,額娘好久沒見到阿瑪了,可想得緊。阿瑪就休息十日吧。"安陵容笑著答道,活脫脫一個孝順的女兒模樣。
"安比槐,你就在家好好陪陪妻兒,休整十日再處理公務(wù)吧。"巡撫當(dāng)即下令。
"是,大人。"
安陵容朝巡撫使了個眼神,后者立即會意:"你先回去陪陪家眷,稍后我送小姐回去。"
"那下官先行告退。容兒,切莫在總督面前頑皮。"安比槐叮囑道。
"是,阿瑪,女兒這就回去陪您跟額娘。"
"小姐,現(xiàn)在咱們的瓷器、絲綢、茶葉供不應(yīng)求,可是人手不足啊。"巡撫面露難色。
"那就在兩廣招工,然后把跟外國人的交易貨幣換成奴隸,這樣人手就足夠了,也能減少咱們的人手損失。"安陵容淡然答道。
"好,我下次跟他們談生意時,提出更改交易方式。"巡撫應(yīng)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