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漢山那聲撕心裂肺的“四母親”如同炸雷,瞬間撕裂了胡宅的寧靜。急促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先沖進來的,是值夜巡邏的唐海星!
他手提一根哨棒(?),氣勢洶洶,嘴里還喊著:“何方宵小膽敢……呃?!”當(dāng)他看清屋內(nèi)景象時,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桌椅翻倒,賬冊散亂,紙張還在燃燒著微弱的火苗;地上躺著一個滿頭滿臉糊滿墨綠色詭異膏藥、人事不省的人形物體(春杏),散發(fā)著濃烈刺鼻的“內(nèi)涵”氣味;而大少爺胡漢山,正跪在地上,懷里緊緊抱著左肩一片刺目猩紅、臉色慘白昏迷不醒的四太太歐陽莫菲!大少爺臉上糊著淚水和鼻涕,膝蓋上……膝蓋上倒是沒綠光了,但之前殘留的膏藥痕跡和氣味還在頑強地刷著存在感。
這畫面……太有沖擊力了!唐海星的大腦瞬間宕機,手里的哨棒“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
緊隨其后的是被驚動的金若愚、沙樂樂和蘇克杰。金若愚看到歐陽莫菲肩頭的血,臉色瞬間煞白,團扇“啪嗒”掉地。沙樂樂嚇得捂住嘴,大眼睛里瞬間蓄滿淚水:“莫菲大大!”
“還愣著干什么!”胡漢山抬起頭,臉上是前所未有的暴怒和絕望,聲音嘶啞得像破鑼,“叫大夫!救四母親!還有那個刺客!別讓她死了!她是二姨太的人!那盅茶!茶里有毒!是證據(jù)!”
一連串的信息如同冰雹砸下。唐海星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使命感瞬間壓倒震驚,他猛地一拍大腿:“保護現(xiàn)場!搶救四太太!捉拿刺客!追查真兇!為了胡家的安定團結(jié)!”他吼得聲嘶力竭,轉(zhuǎn)身就往外沖,“我去叫大夫!封鎖各門!別讓二太太跑了!”忠誠的胡家戰(zhàn)士瞬間進入一級戰(zhàn)備狀態(tài)。
蘇克杰已經(jīng)動作麻利地脫下自己的外衫,飛快地撲滅了那幾處小火苗,然后目光掃向地上那個被綠膏藥糊住的春杏和滾落一旁的瓷盅,語氣平板卻高效:“沙樂樂,去叫胡管家,帶可靠的人封鎖此院。金若愚,檢查瓷盅和刺客身上有無其他證據(jù)。大少爺,”他看向胡漢山,“保持四太太傷口壓迫,減少失血。避免移動。”
簡潔有效的指令瞬間穩(wěn)住了混亂的局面。沙樂樂抹了把眼淚,像受驚的小兔子一樣飛快跑出去。金若愚定了定神,強壓著對血腥場面的不適,撿起團扇當(dāng)工具,小心翼翼地避開那灘墨綠色的“膏藥人”,用扇柄挑開瓷盅的蓋子,湊近聞了聞,臉色更加難看:“有股奇怪的甜腥味……肯定不是參茶!”
胡漢山按照蘇克杰的指示,死死用手帕(從地上撿的,也顧不上臟了)按在歐陽莫菲左肩的傷口上,試圖止住不斷涌出的鮮血。溫?zé)岬囊后w浸透布料,灼燒著他的掌心。他看著懷里那張毫無血色、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容顏,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反復(fù)揉捏,疼得無法呼吸。什么系統(tǒng)任務(wù),什么回家,此刻都變得無比遙遠,只剩下一個念頭:她不能死!
“四母親……你撐住……大夫馬上就來……”他聲音哽咽,語無倫次,眼淚大顆大顆地砸落在歐陽莫菲染血的衣襟上。
【滴!關(guān)鍵人物“歐陽莫菲”生命體征持續(xù)下降!同舟共濟狀態(tài)極度不穩(wěn)定!宿主精神瀕臨崩潰!緊急任務(wù)“生死時速”推進度:30%!請宿主堅持??!】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陣沉重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劇烈的咳嗽聲傳來。胡管家扶著面色灰敗、披著外袍的胡老爺,踉踉蹌蹌地出現(xiàn)在門口!
“咳咳咳……到底……怎么回事?!”胡老爺看到屋內(nèi)的慘狀,尤其是看到胡漢山懷里渾身是血的歐陽莫菲,瞳孔驟縮,一口氣沒上來,咳得幾乎背過氣去,指著胡漢山的手指抖得像風(fēng)中落葉,“逆…逆子!又是你!你對莫菲做了什么?!”
“父親!不是我!”胡漢山又急又怒,指著地上那個“膏藥人”和瓷盅,“是刺客!二姨太派來的刺客!想殺我栽贓!四母親是為了救我!那茶里有毒!是證據(jù)!”
“二……二姨太?”胡老爺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難以置信,隨即被巨大的震怒取代,“來人!把……把東跨院給我圍了!把那個賤人帶過來!咳咳咳……”
場面更加混亂。胡管家一邊扶著搖搖欲墜的胡老爺,一邊指揮著聞訊趕來的家丁控制局面、封鎖院子、去“請”二姨太。
大夫終于被唐海星連拖帶拽地請來了。老大夫一看歐陽莫菲的傷勢,倒吸一口涼氣:“快!抬到干凈床上!剪刀!熱水!干凈的布!參片吊命!”他一邊指揮,一邊飛快地打開藥箱。
眾人七手八腳,小心翼翼地將昏迷的歐陽莫菲抬到胡漢山床上。老大夫剪開她肩頭被血浸透的衣物,露出猙獰的傷口,開始清洗、止血、上藥、包扎。整個過程,胡漢山如同木樁般杵在床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就在這時,被唐海星嚴(yán)密“保護”起來的龐小白,不知從哪里得到了消息,竟然也捧著另一個系著黃布的粗瓷罐子,氣喘吁吁地擠了進來!
“讓開!讓開!我有祖?zhèn)髅胤?!止血生??!起死回生!”龐小白圓臉上滿是焦急和一種“舍我其誰”的使命感,他撥開人群,沖到床邊,看著歐陽莫菲肩頭血肉模糊的傷口,倒吸一口涼氣,隨即眼神更加堅定,“快!大夫!用我這個!龐氏先祖……呃,得自華佗親傳的‘金瘡玉露斷續(xù)膏’!保證藥到血止,三日生肌,七日痊愈,不留疤痕!”
老大夫正專注地處理傷口,被這突如其來的“秘方”嚇了一跳,看著龐小白手里那罐子,又聞了聞空氣中尚未散盡的“青春煥發(fā)膏”的余味,眉頭皺成了川字:“這……胡鬧!傷口處理需潔凈!你這……”
“大夫!信我!”龐小白急眼了,拍著罐子,“我以我祖上的……呃,醫(yī)德?lián)?!此膏藥,外敷?nèi)服皆可!效果……”
“噗——咳咳咳……”原本昏迷的歐陽莫菲,不知是被傷口的劇痛刺激,還是被龐小白那“內(nèi)服皆可”的恐怖宣言嚇到,竟然虛弱地咳了幾聲,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似乎有蘇醒的跡象!
“四母親!”胡漢山驚喜交加,撲到床邊。
老大夫也精神一振:“參湯!快!”
龐小白一看,更來勁了:“看!有效果了!快用我的膏藥!”
“滾出去!”胡漢山猛地回頭,雙眼赤紅,如同被激怒的野獸,對著龐小白怒吼,“再敢拿你那些亂七八糟的膏藥靠近她!我讓你也嘗嘗被糊一臉的滋味!”他指著地上那個依舊昏迷、散發(fā)著“內(nèi)涵”氣味的春杏。
龐小白被胡漢山從未有過的兇悍氣勢嚇住了,抱著他的黃布罐子,委屈巴巴地后退兩步:“我……我也是好心……”
金若愚趕緊把他拉到一邊,壓低聲音:“祖宗!你就別添亂了!你那膏藥,大少爺?shù)南ドw受得住,四太太這金貴身子可受不??!萬一再糊出個好歹……”
“我的膏藥很溫和的……”龐小白小聲嘟囔,但看著胡漢山那殺人的眼神和床上歐陽莫菲慘白的臉,終究沒敢再上前。
一番緊張的救治,老大夫終于處理好了傷口,止住了血。他擦了擦額頭的汗,臉色凝重:“傷口很深,失血過多,萬幸沒傷到要害。但……傷及筋骨,又引發(fā)了舊疾,兇險異常!需用上好的人參、阿膠吊著元氣,精心調(diào)養(yǎng),能否熬過今晚……就看造化了?!彼_了一劑猛藥,又囑咐了諸多禁忌,才憂心忡忡地離開。
房間里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藥味。歐陽莫菲依舊昏迷著,呼吸微弱,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胡老爺受此刺激,舊疾發(fā)作,也被胡管家扶回去歇息了。金若愚和沙樂樂留下來幫忙照看。唐海星和蘇克杰則負責(zé)看守那個被洗干凈臉、捆成粽子、關(guān)進柴房的春杏,以及追查毒茶來源。龐小白抱著他的黃布罐子,在院門口徘徊,唉聲嘆氣,覺得自己一身“絕學(xué)”無處施展。
胡漢山拒絕了所有人換班的提議,固執(zhí)地守在床邊。他打來溫水,用干凈的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著歐陽莫菲臉上和頸間的冷汗和血跡。燭光下,她脆弱的模樣,與平日里的狡黠、鋒利、慵懶判若兩人。
他看著她緊閉的雙眼,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皮膚上投下淡淡的陰影。手指無意識地拂過她冰涼的手腕,那纖細的腕骨,仿佛一折就斷。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心痛,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系統(tǒng)……”他在心底無聲地嘶喊,“救她!不管什么代價!救她!”
【滴!檢測到宿主強烈意愿!同舟共濟狀態(tài)強制激活!能量轉(zhuǎn)化中……警告!能量不足!需消耗宿主大量生命力進行維系!是否確認?】
生命力?胡漢山?jīng)]有任何猶豫。
“確認!”
【滴!指令確認!生命能量轉(zhuǎn)化開始!同舟共濟狀態(tài)深度綁定!宿主生命力-10%!目標(biāo)“歐陽莫菲”生命體征暫時穩(wěn)定!剩余維系時間:12時辰。請宿主在時限內(nèi)尋求有效救治方法!】
一股難以言喻的虛弱感瞬間席卷全身,仿佛有什么重要的東西被強行抽離。胡漢山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差點栽倒。他死死抓住床沿,才穩(wěn)住身形??粗鴼W陽莫菲依舊蒼白但似乎平穩(wěn)了一些的呼吸,他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近乎慘烈的笑容。
值了。
他緩緩在床邊的腳踏上坐下,將額頭輕輕抵在冰冷的床沿,疲憊如同潮水般將他吞噬。但他強撐著,不敢睡去。燭火搖曳,在他疲憊的側(cè)臉上投下跳動的光影。房間里只剩下歐陽莫菲微弱的呼吸聲,和他自己沉重的心跳。
血色元宵的喧囂似乎已經(jīng)遠去。胡宅深處,陰謀的獠牙剛剛顯露就被粗暴打斷,留下滿地狼藉和未解的疑團。悲情的陰影,如同窗外沉沉的夜色,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心頭。而床榻之上,一個女子命懸一線;床榻之下,一個男子,正用自己的生命,為她點燃一盞微弱卻倔強的燈。
長夜漫漫,黎明……似乎格外遙遠。